陈书竞的母亲叫薛雪,牵着江桥上了车,问了三个问题:你是本地人吗?不是的话,你父母会担心吗?陈书竞有没有照顾好你?
江桥一一回答。
薛雪没再问任何私人话题。
陈书竞说,江桥第一次来北京,可能想开车逛逛。
江桥吓了一跳,连忙说不用麻烦,薛雪却笑道:“这有什么麻烦?”
她请司机绕着城开,从海淀出发,路过清北,开过饱受诟病的西直门立交,由北向南走中轴线,经过不少着名景点,停在三环某处。
薛雪握着江桥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宝贝你先住酒店吧,等陈书竞回家一趟,再来找你,好不好?
江桥连忙点头。他有点犯晕,没见过这样的长辈,像上世纪香烟盒上的温柔女郎,丰满又有风韵。
陈书竞请母亲等等,送江桥到酒店。
那是朝阳区一幢玻璃窗组成的建筑,大门前有狮子雕塑,灰砖墙上写着名字:rosewood。
房间在23楼,大床房,整体色调偏黑褐色,挂着不少艺术字画。刚进门窗帘自动上抬,夕阳映射而入,能瞧见裤衩大厦,和细条条的中国尊。
江桥带着笑,搂住陈书竞的脖子,稍微亲热了会儿,帮着整理衣领,係好搭扣,“那我等你。”
“嗯。”
陈书竞给他一张信用卡,“餐厅在7楼,想出门打电话,好像有什么管家,会给你安排车。”
江桥拿着卡,“可我知道你密码呀,还有护照号,身份证号。你不怕… …”
陈书竞:“随便花。”
他说得漠然,浑不在意,倒弄得江桥脸热了,“但你给卡真的太轻易了,万一我去银行……”
陈书竞横他一眼,“那不捡芝麻吗,傻呀。我都开始喜欢你了,桥桥,别伤我心。”
江桥:……!
他本来只是想吐槽,闻言却惊住了,想起在伦敦的谈话,不太相信道:“真的吗?”
陈书竞说:“真的。”
他瞧着江桥,眼睛明亮,漆黑如墨,但衬着黄昏光线,却染上了灰色调,很难捉摸。像悬崖边不可及的云雾,一旦接近,就要身死。
他说你不觉着吗?江桥,真有意思。
这段时间有惊无险,但却很戏剧化。如果历史是段洪流,我们正好在转折点相遇,说不定有什么原因。
他说:“江桥,也许你是特别的。”
等陈书竞离开,天色转暗,屋里光线昏黄,色彩寡淡。江桥坐在床上,心里百转千迴,不知道是喜是悲。
他想着陈书竞的话,既高兴又难过。像饕餮饿极了吃自己的身体,明知道有一天山穷水尽,却无法停下毫釐。
他想果然啊,陈书竞这人不算好,但也不够坏。
他还太过年轻,喜欢音乐,艺术和电影。家境好,连母亲也那么好,真的很有浪漫基因。
他对爱情有所期待。
他的期待没人能满足。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挺悲哀。
但他给了我机会啊,江桥想。也许是因为他们经历了百年事件,在恐惧中逃离英国,四舍五入来看,共度生死。
这是罕见的“浪漫”了,确实。
但会走向什么结局?
那天晚上下雨了,淅淅沥沥,珠子从落地窗上流下去。往下看高架桥错综复杂,灯红酒绿。
这间房很不错,浴缸挨着窗户,旁边放着果盘,和赠送的花瓣月饼。正对的镜子上有一片显示屏,可以播放节目,也有音响。
他瞧着窗外,只看见模糊一片,灯光红黄相间。思维混沌着,在享受中挣扎着,突然间就和解了。
俗话说,众生皆苦。
无常便是有常,无知所以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