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脸倦怠,不想说话。
商场有些吵,小孩子成群结队地跑过去。
隋恕的声音似乎也淹没在这样的人潮里:“vcent说,他和孙小姐就是这样做的。”
耳朵比眼睛更容易捕捉信息。
简韶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隋恕侧头看过来,眼珠的颜色很深,目色沉寂。
他在做什么?费尽周折地挟持她,就是为了和她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模仿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重新谈一遍恋爱?简韶感到了自己都没办法相信的荒谬。
“你又有什么任务吗?”简韶狐疑地看着他。
“你需要买双新鞋子么?”
“你现在还清醒吗?”
“你的鞋子不合适,应该尽快买双新的。”
“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你心里清楚,你最开始接近我、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隋恕的目光更加深邃了,漆黑到暗沉,是宇宙中不被映照的星系。
“你需要能适应长途旅行的鞋子。”他字斟句酌地说。
简韶笑了,心里升起说不出的闷气。
盘旋着,像一团迷雾,越来越让她心烦意乱。
“喏——”她干脆随便指一家店,赌气,“我不要鞋子,我要那个包。”
隋恕定定地注视着她。
简韶抱胸,胡乱地指过去:“还有那家,不要外面那个架子上的——”
外面那个肯定便宜。
她使劲向里指:“最里面,最里面,最里面第二排的架子,我要那个。”
即便他能买,也需要配货流程。
简韶找到新的烦人人设,恶劣地说:“我不喜欢看电影看展览喝奶茶拍大头贴,我只喜欢买包买大钻戒买大宝石项链,我喜欢又贵又亮闪闪的东西,最好是特别难买到,越少人买到越好。”
他瞥了眼她珍惜地戴在颈间的项链一眼,移开目光。
“走吧。”
“做什么?”
“买你想要的东西。”隋恕道。
简韶冷眼跟着他走进店内。她算过,即便可以配货,两人也离开这个地方了。
没想到隋恕直接指着最贵片区的一个丑包说要一个更丑的颜色,而很显然,没有客人会像他一样品味“独特”。
店员可能也没有见到这样送上门来的冤大头,连带着对简韶都变得无微不至。
店员表示,这个颜色需要调货,他们可以先看看别的包。
简韶听着隋恕开始糊弄,说他们二人是远道而来的游客,准备在签证结束前为未婚妻的母亲挑一份生日礼物……
她忍不住偷偷拍他,谁是他未婚妻!
隋恕抓住她的手指,慢慢收拢在掌心,示意她安静。
店员在一旁夸张地表示着祝福与感动。
隋恕微笑着接受他们的祝福:“谢谢,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简韶嘴角抽搐,干笑两声。
“我可以在签证结束期间等待我想要的包,不过我希望今天能够顺利买走我送给未来母亲的生日礼物。”
“当然!祝福你们,幸福的新人——”
出了门店,那些乱七八糟的祝词似乎还簇拥在身边。
简韶问:“你真的准备等那个丑颜色的调货?”
“当然不,”隋恕道,“只是一种游客话术,一定概率会奏效。”
“如果赌出失败的结果呢?”她皱起眉头,问。
“那就换另一种方法,有的sa喜欢吃回扣,有的sa看中长期……”
隋恕敛目,侧头看向她,目光将她包裹。
简韶在这种注视里后退。
“嗯?”隋恕蹙眉。
“我不想要了。”她突然说。
简韶仿佛忽而想到了某种可能,神情变得极为困顿不安,连盒子都变成烫手的山芋。
“我们回去吧,”她说,“这个能不能退掉?”
“很衬你的裙子。”
简韶摇摇头:“我用不到,而且不实用。”
“还有别的没有买。”隋恕说。
“我很累了。”简韶的情绪变差。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临时住所。
天空聚起乌云。
简韶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到吃饭的时间。
咚咚咚——
隋恕在外面敲门。
她不想开,盯着洁白的天花板。
门外很快歇了声音。
半晌,简韶起身,开了条门缝。
隋恕早已不在门口,不过外面摆着几个盒子,是她随手指过的那几个。
还有一张便签:饭在餐桌上。
简韶的手微微颤抖,看着这些包装精美的盒子,只觉得厌恶和恐惧。
她一直觉得隋恕是体面的人,骄傲的人,不会追究分手的人。但是她忘记了,隋恕是一个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也会去试可能性的人。
简韶慢吞吞地走出去,隋恕坐在桌旁,在看一篇英文文献。
“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有真的想要这些东西,”她组织措辞,“几十万人民币可以做许多事情,不应该浪费在几个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的包身上,它们又沉、表皮又脆弱,我用帆布袋一样很开心。”
白亮的灯光,隋恕的目光凛凛,简韶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她忍无可忍,再也装不下去,提醒他:“隋恕,我们早就分手了!”
窗外传来一声闷雷。
雨点如密密麻麻的大鼓。
他轻笑一声,声音幽幽的,穿梭于夜雨中。
无边的湿黏、冰冷,诛戮、屠宰。正如白新波死掉的夜晚,他回到平城,在冷森的雨声中亲吻她。
隋恕慢条斯理地说:“可是我从未同意过分手。”
雪白的闪电打在脆弱的玻璃,她的侧脸如一柄愕然失措的刀锋,直直地插进心底。
她猜想过所有的可能,唯独没有想过——他竟然还对她余情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