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阿笺显然也认出了,声线立时拔高,“那是刘夫人的车!她、她要出城去么?是不是要去香积寺算良辰了?”
她心急如焚,体温催出体内药毒,四肢愈加使不上力。
她张了张口,泪却先落了下来:“都怪我,若不是我没做好姑娘嘱咐的事,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万一到时刘夫人登门请期,夫人真应了怎么办?”
“你别担心,我先将你送回去。”
“姑娘!”
“你放心,这事我自己来办。”舒芙声音放低,平缓而坚定。
阿笺止了哭声,呆讷地看向舒芙,只见少女眼眸漆黑熠然,状似平淡,其下却仿佛蕴着狂风骤雨的力量。
望见这样一双眼,她的情绪也被安抚。
“那好,”阿笺颤抖着声线呼出一口气,“姑娘多保重,阿笺在府里给姑娘做好遮掩。”
舒芙效法早晨出门时的法子,又翻墙将阿笺送回了府。
见她一步三回首地离去了,舒芙这才放下心来,从墙头跃下,马不停蹄地奔往安善坊。
——她要赁马。
刘夫人是乘马车出城的,本就在她以前,她若不骑马去追,根本就没有追上的可能。
舒芙赁了安善坊中最快的马,牵着它出了安化门,翻身上马一气呵成,信马往重南山方向去。
途中天高云淡,鹞鹰高飞,她却无暇多看,只盼着胯下的马驹能够跑得快些、再快一些。
不知疾驰了多久,舒芙终于窥见了绵亘起耸的黛青峦山。
她翻身下马,牵着马寻到了山下一处的茶摊子前,恰看见蓬荫下大咧咧坐了个男子,正低头牛饮着一碗凉茶。
是梁家的车夫,看来梁夫人已经上山去了。
舒芙心下一沉,用力捏了捏手中的马缰,不动声色地牵着马避开车夫,寻到茶摊后面,从窄袖中摸出半吊钱,递给那茶博士。
“我欲去香积寺参佛,这匹马却难上山,劳先生替我看顾一二。”
茶博士见她人长得漂亮,说话也好听,更何况上山的禅客将车马寄托在茶摊也是寻常事,便不在意地摆摆手应下了。
托管了马,舒芙便向山上而去,才到山脚下,就有两个精瘦高挑的少年抬着一顶舆轿过来了。
“小娘子可是要上山去?山路迢迢,不如聘个舆轿代步吧?”
舒芙看了那舆轿一眼,心想刘夫人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官家夫人,大约不会亲自走山路上山,多半也是聘了舆轿的。
而抬轿的轿夫为了客人舒坦,也不会急着赶路,多半也是走走摇摇上山去的。
她松了口气,自袖口里摸出剩下半吊钱,微微笑着递给两个少年。
“多谢你们,我为心诚,自己上山去就好了,只是不知道去香积寺的路,除了脚下这一条,还有没有更近的了?”
当中一个少年看一看她,红着脸接过钱,斟酌道:“有倒是有,只是那条路崎岖难行,小娘子真的要走么?”
舒芙眼中明亮,连连颔了几回首:“要的,劳请小哥告诉我。”
少年无奈,只得给她指了路。
舒芙沿着这人所指,到了另条山径下头,抬眼一望青霭入云,当下就低首把裙裾扎成便利行走的样式,二话不说便往山上去。
香积寺在重南山半山中,偏径林木葱蓊,日色冷青松,落到林中,更使人分不清时辰。
她一路拨云分雾,手掌、脚踝被繁枝茂叶剐开几出细微血痕尤不敢停,只怕慢刘夫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