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摇光兀自坐了会,也跳下床跟去了隔房。
舒芙先一步盥洗完毕,一踏进房内就听见一阵细琐的风敲玉磬之声。
她寻声看去,就见架子床朝屏风的那个顶角上,用两根细长的丝绦系着两样物件,在流淡的惠风中款摆。
一样是占摇光昨夜绑在她指尖的银月,另一样是……一粒真珠?
舒芙走到近前,见东西挂得太高,她伸手尤不及,故而又搬了个杌子到床前,踩上去才勉强能把这粒珠子垫在掌心细勘。
她凝住呼吸,专心端详了一阵,只觉此珠之莹硕平滑,是她生平仅见。
她虽是仕宦之家的女郎,可阿耶说到底也只是个清正的文官,家私绝称不上第一流的殷厚,只比梁万山之辈稍松活聊聊,并不能支持她们姊妹骄奢无度。
更何况——
家财不是最关键的,难得的是这粒真珠的成色及大小,即使是在李杪的妆奁中,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珍宝,应当是散财也难求的,恐只有逢列国来朝进贡时,在孙皇后处才能见到。
舒芙心中慨叹了半阵,听见身后有人推门的声音,便回过头去问:“胐胐,这是你挂在这儿的么?”
占摇光见她总算发觉了,于是高兴地踱到她身边,仰起脸与她对视:“嗯!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舒芙脸一热,心底如被只狸奴拿尾毛轻轻扫了一下,漫上一片絮絮长长的悸动。
但这阵心绪很快就被她强压下,她低声道:“我不能要,这个太贵重了……”
收到心愉的郎君的馈礼,她当然是开心的,可是东西未免也太过珍贵了,她受着颇觉得心愧。
舒芙一边低声说,一边将这两样东西都取下来,俯下腰将它们塞进了占摇光手里:“还有这个,这是你勾发用的,也不能将它给我。”
少年一片赤心送出的东西复被塞回手中,这令他感到茫然又无措,甚至兼有几分难过。
他攥紧了手,再抬起眼时,目中分明含了些许试探与自疑:“你是不喜欢么?可我身上现在没有别的东西了。你等等我,我再去寻些更好的来给你行不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舒芙耐心与他解释,“它们很好,只是你不能什么东西都拿来给我呀。譬如这颗银月,你不是说这是你祖母予你的么?你怎么能将它随意赠给别人呢,照我看来,它还是别在你发上最好看。”
占摇光听她的话收回了银月,但握着真珠的那只手仍旧倔强地举在她眼下:“那这个你留下吧,这是我专门找来给你的,你要是不收,我也没地方放了。”
舒芙实在无奈,只好胡诌了一个借口:“这粒珠子要是再小些我就收下了,将来也好拿去嵌一支钗子。可它有这么大一颗,你就是送给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使它呀。”
占摇光停在原地,若有所思,视线扫过她周身,忽而定在了她罗裙底下微微露出的一点盈盈鞋尖上。
他眼前一亮:“不然就干脆镶在你绣鞋上好了,你们中原是不是有个典故叫‘步步生莲’?那咱们仿照它作一个‘一步一生光’,你觉得好么?”他越说越来劲,直至双眸湛湛,亮盈盈地看着她,“我先送你这一颗,等以后再给你寻另一颗一样的凑成一对,你就这样收下吧,好不好?就当我求你了。”
舒芙的心坎随着少年天真的话语一点点发起热来,她实在不忍再一次叫他失落,只好先应下来:“那我就当你存在我这儿,你什么时候想要回去了,随时再来找我要,这样可以么?”
他点点头,心里却是另一重想法:他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又想:她身边可算有他的东西了,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有一天能叫她彻底习惯他整个人的存在。
又剖白过一番心意后,占摇光愉悦非常,伸臂勾住她腿窝,将她从杌子上揽了下来,惊得少女一阵急呼。
“那我们……这样算是一对儿了吗?我们以后会成亲吗?”他举目,不无期待地看她。
舒芙被他这样突然的一抱,骇得心魂都离了位,匐在他身前一时无言。
占摇光以为自己又把她逼急了,且联想起族中不少阿姊阿妹认为成亲不仅无益,反倒徒增许多麻烦,以为她也这么想,于是连忙补道:“没关系,阿芙你不想成亲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要我就好……”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然后警惕地看向她:“你还要我的吧?我昨天晚上没叫你失望吧?”
舒芙:“……占摇光,你真聒噪。”
他消停了好一会儿,最终认命道:“那好吧,阿芙不愿要我做你的郎君,叫我做你的外室总可以吧?”
“……”
———
外室……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