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芙又将这几件事复述给李杪听,李杪当即怫怒,手掌重重拍在茶案上:“真不要脸,混账东西真不要脸!阿芙,我这就带你进宫向伯娘秉明这件事,大不了请一道她的旨意,到时候无论梁之衍还是你阿娘都不能再强迫你!”
舒芙却摇首:“你和皇后殿下本来就为新政的事奔走平衡在朝中各势力之间,若只为了我这点小事,就叫殿下插手阻婚,未免给那些人留下攻讦殿下的由头。”
李杪一听,心绪也逐渐平静下来:“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心中有个想法,只苦于手中无人,所以想向郡主借些人力,查一查这样一个人:与平康坊的郗都知同为相州人,又或者是相州附近的怀州卫州,年纪大约在二十岁上下,应当还颇有些才气……”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着重往拮据的人当中找。梁之衍既然敢大张旗鼓剽窃他的诗作,还在平康坊那样人声鼎沸的地方大张旗鼓地念出来,要么这人将诗卖给了他,要么他笃定这人一穷二白,根本进不了什么平康坊,但无论是哪一样,这人的境况应当十分窘迫……”
李杪听罢,当即召人进来,令对方按照舒芙的叙述,有针对地从梁之衍近段时间里往来的众人中去寻找这人。
待那人领命退开以后,李杪望着舒芙的面孔,唇瓣动了动,到底开口道:“要真查出来有这么个人,你要做什么呢?”
舒芙支手托着下颌,目光望向远处碧粼粼的池水:“给梁之衍添些麻烦罢,他不开心,我才开心了。”
李杪深深看着她,过了片刻,舒芙也回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知道这无非是拖延的法子,到底治标不治本的。
“你从前给你阿耶去了一封信,现已过了这么长时间,舒侍郎的回信却还没有到,恐怕……”李杪心一横,到底把揣测剖开了说给舒芙听。
少女眼睫一动,轻声说:“我知道,我之所以信赖阿耶,全因为他是我阿耶而已。可若他体谅的不是我,而是与他同为男子的梁之衍,那我的这份信赖可谓全无用处。”
“那你……”
李杪眼露不忍,她一生之中,耶娘相互敬爱,且都对她爱护有加,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一种全然不同的家庭。
舒芙慢慢抬起眼,目中并无沮丧,反倒焕出点光熠来。
“我记得殿下最近正在忙另一件事,她欲在户籍一部的律法当中新开一门‘女户’,有别于前朝的‘户无男丁且有户产方可立’,而将条件放宽,年十五以上非奴籍者,有愿皆可立。也就是说,只要我愿意,便可不依于阿耶和夫婿,自己便可单开一户。”
李杪震惊不已:“你是想另立门户?”
舒芙点点头,顿了顿,又微笑道:“反正殿下的律法总得有人切实去做才算作数,不然和一纸空文有什么区别?朝中那些人,之所以激烈反对设庠序,但一提及立女户一事,反而轻轻放过了,无非就是参透了其中一些隐秘——
“他们当初既然力图在本朝所有书籍中抹去南疆诸部这种异于本朝的统治模式,就更害怕有一个专门的庠序去一一教说这些新奇的东西。
“相较之下,开女户好像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毕竟在他们看来,只要智慧未开,哪怕一时冲动,出去另立了门户,将来也会迫于生计再回来向原本的阿耶或夫婿求和,他们反而更乐见这样的事。”
“那些个老不羞,什么二择其一,我们当然要两者兼具。”
李杪冷嗤一声,立身起来朝门亭走。
舒芙亦站起身追上去:“我知道的,所以请郡主和殿下将这事交给我罢,叫阿芙成为第一个另立门户的女子。阿芙绝不因任何缘由后退半步,哪怕无甚大作用,起一个表率,也是很好的。”
李杪一愣,转眼看她,就见少女亭亭立在原地,池风摇曳,吹得她霁粉的裙袂招摇烈烈。
她一时哑然,片刻后又笑:“阿芙真是天底下第一会骗人的小娘子。表面上看过去最乖顺柔软了,实则骨子里比谁都烈性。”
———
胐胐大概下个大标题出现……(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