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却发现自己暖被窝的效果并不好,就开始商量,“泱南哥哥,我把外面的衣服脱掉吧。”
“不用。”
“好吧。”
纪泱南睡相比他好太多,仍旧是侧着,白榆甚至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泱南哥哥,你是生的什么病啊?”
纪泱南垂着眼,“我心脏不好。”
白榆对这些不了解,但他知道心脏是很重要的器官,趴在床上问:“那下个礼拜做手术,是不是就会治好了?”
“不一定。”
“怎么会?泱南哥哥,你不是alpha吗?我妈妈说,alpha是很强大的,无所不能。”
纪泱南突然笑了声,很轻,轻到白榆以为是错觉。
外面的雷声一阵一阵的,床头的夜灯把纪泱南的脸照得异常柔和,白榆盯着看了很久,然后坐起来。
“你干嘛?”纪泱南有点不耐烦,“还不睡?”
白榆把脖子上挂着的东西拿下来,纪泱南不明所以地看着,那块方方正正的东西就那么坠在眼前,影子倒映在墙上来回晃。
是一块非常劣质的甚至像是塑料一样的玉。
“这什么?”
“这是无事牌。”白榆把红绳团成一团,攥在掌心然后递给纪泱南,“妈妈给我的,代表平安无事的意思,送给你。”
“送我干嘛?”
“你带着,病一定会治好的。”
纪泱南从不信这些,“又没用。”
白榆嗓音稚嫩,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软软的尾音,像是哪里的方言。
“有用呀,一定有用,泱南哥哥,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纪泱南自生病后就很少有心悸感,此刻心脏却莫名猛烈地跳了一下,随后又隐匿在窗外的雨声中。
联盟政府旁边的中央大街是一条很繁华的街道,白榆每次去学校都会经过街边的报刊亭,里面坐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他是前线退伍的士兵,腿脚不好,每天都对着那台黑白电视看战争新闻。
白榆每次经过这里都会故意走很慢,时政周报不会对oga进行售卖,oga也没有资格议论政治,白榆只是想了解关于炮火何时停止的消息,就会竖起耳朵听那台黑白电视里的播报声。
今天似乎有令人振奋的消息,alpha老头笑得很大声,连人买报纸都忘记收钱,什么都听不到,白榆放弃了,背着挎包往学校走。
他今天因为早上要去医院,所以来迟了三个小时,但幸好昨天跟教官请了假,不然可能又要挨罚。
oga专校管教严格,oga必须遵守所有教规,否则需要受罚。
白榆到学校已经过了中午十一点,学校不大,为了便于管理,所有教室都设计成阶梯式,这个点大家应该都去吃饭,教室里只剩时春,他还在抄写前两天被罚的教规。
“小榆,你来啦?”
时春跟他同是十七岁,留了一头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长相可爱,鼻尖那一片长了密密麻麻的小雀斑,白榆在他身边坐下,问:“你怎么不去吃饭呀?”
“还没抄完,教官说抄不完不能吃。”时春看上去并不觉得难过,咬着笔头对白榆说:“小榆你写完了吗?要是没写完咱们一起写,对了,今天去医院,身体有好点吗?”
白榆被罚抄两遍教规,他只抄完一遍,另一遍还没有开始写,因为早上去医院又耽搁了时间,这下看来到晚上都不一定能吃上饭。
“还没有,我们一起写。”
“好啊。”
时春写的字算不上多好看,顶多算是工整,白榆则是写了一手漂亮的字,跟他的人一样,没写多会儿,时春就忍不住跟他讲话。
“小榆,你知不知道,前线打赢了仗,联盟政府为了休整,停了两年的征兵。”
白榆愣了下,转过脸,琥珀色的眼珠格外清澈透亮,“你怎么知道呀?真的赢了吗?”
“因为我哥哥入伍被退回来了,昨晚上的事,战争持续了这么多年,民不聊生,alpha变少了,旁边的贫民窟都快被抓空了。”
这个白榆是知道的,贫民窟的alpha从一出生起就会被政府记下编号,到了年龄就必须参军,很多人因为害怕上战场从而隐瞒出生的孩子,但最终都会被政府抓走,而oga就只需要生育,不停地繁殖,才能填补因为战争而亏空的人口。
“真好。”时春抄累了,趴在桌上,看着白榆的脸,感叹道:“再也不用听炮火声了。”
白榆闻言笑了笑,“嗯,真好。”
“对了!”时春从桌上抬起头,两手抓过白榆,眼里亮晶晶的,“战争都停了,你是不是要跟你家少爷结婚了?”
白榆愣住了,没过两秒脸颊就红透,支支吾吾地解释着:“没有的事,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他的童养媳吗?都成年这么久了,还不结婚吗?”
“我……”
“哎呀,我给忘了。”时春拍了下脑袋,担心地说:“你发情期都还没有过是不是?”
oga十六岁成年,这意味着即可结婚生子,联盟规定十六岁是因为大多数的oga几乎都会在十六岁迎来他们的第一次发情期,只要有了发情期,身体发育完全就可以生育,有的oga早熟,十五岁就可以进入发情期,十六岁就能生下第一个孩子。
而白榆,十七岁还没有经过第一次发情。
“医生说我应该是腺体发育迟缓,所以迟迟没有发情期。”白榆失落地垂着眼,咬了下嘴唇,小声地说:“可能……得再等等吧。”
他在医院还做了别的检查,但结果得等两天才能出,他因为这个事情难受了很长时间。
时春安慰他,“没关系的,那就等等,反正你早晚是他们家的oga,我听说你家少爷已经是上尉了是不是?真好啊,说不定很快就能做上校,然后你就是上校夫人了。”
白榆慌忙捂住他的嘴,“不可以乱说。”
“唔唔……”时春拉下他的手,眨巴着两只眼睛,他看到了白榆嫣红的耳根,开始逗他:“哪有说错嘛,你不想嫁给他啊?你不想,有的是人想哦。”
白榆不经逗,心里难过但又觉得时春说的没错,可他又无能为力,他没有办法做少爷的主,如果少爷真的要跟别的oga结婚,那他也没有资格去管。
时春啧了声,凑过来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你好笨啊,是不是忘了咱们oga的使命?”
时春拼命朝他挤眉弄眼,白榆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时春就说:“oga生来就是要给alpha生孩子的,直接怀孕啊,生个孩子还能不结婚嘛,一个不行,就生两个,三个四个,他们纪家可不是一般家庭,有了孩子,总不能连名分都不给。”
白榆的瞳孔像是含了一汪水,他当然知道,oga教规上第一条:oga的职责是孕育生命。
他昨天还在抄写的,记得很清楚。
可是他连发情期都还没有,怎么生?
时春脑子转得可比他快多了,笑嘻嘻的给他出主意,“笨蛋,没有发情期就没有呗,你家少爷总有易感期,你主动一点,缠着他多做几回,我就不信怀不上。”
白榆的脸被这一番话彻底弄得羞臊起来,“时春,你哪里学来的这些?”
“我家是做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懂来问我啊。”
时春的妈妈曾经是红灯区的oga,后来被人赎身才出来的,但一直没结婚,就住在alpha家里,学校里的人时常会因为这个嘲笑他,但时春从不避讳这些,白榆也不在乎。
他只有时春一个朋友。
时春写字很慢,又爱讲话,一百多条的教规两个人抄到下午六点,才交上去。
教官是个三十出头的alpha,右脸有一道很深的伤疤,面容凶狠,拿着俩人的罚抄,手里还有教鞭。
“下次再犯错,不是抄教规这么简单了。”
白榆点点头,微微弯下腰,“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
时春这个时候也不敢打马虎眼,跟白榆一样认错,“对不起教官,以后一定遵守教规。”
两个人并排着走出学校,中央大街路灯已经打开,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最后在十字路口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