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里面带回来的报告被白榆收了起来,冯韵雪也没有问他要,似乎是忘记了这件事,白榆也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个,脑子里把医生说的话翻来覆去地念,一切都不一定,他不应该这样妄下定论。
纪泱南的二十岁生日在六天后,白榆掰着指头算了下,等纪泱南二十岁过后,再过半个月,他也要十七岁整了,到时候,他就不得不从学校毕业了。
前线的士兵一批批撤退回联盟,中央大街这几天又吵又闹,甚至有人在街口吹起了号角,白榆每天都能在学校里听到。
oga专校每周六上午都要去教堂做礼拜,以神父的名义为前线的士兵做祷告。
今天白榆去的格外早,然而时春仍旧是比他更早,小oga穿了件宽大的黑色外套,坐在十字架前的椅子上,正对面是一扇透明的玻璃窗,阳光很刺眼,罩在时春身上。
“怎么做礼拜你都来这么早?”白榆在他身边坐下,手里还捧着oa的教规手册。
时春侧过脸,半眯着眼,一副调皮的模样,“我哥哥一大早就跟我妈妈吵架,我睡不着,就过来了。”
“那你吃过早饭没有?饿不饿?”
时春摸着肚子,说:“也不是很饿,小榆,中央大街的剧院旁边有个摊贩,推着一辆车,上面有个制冷柜,你有看到过吗?”
白榆摇摇头,说没有。
时春叹口气,可惜道:“卖的东西,叫冰激凌呢,看上去好好吃。”
白榆笑着问:“你想吃吗?我们去买。”
“要两块钱一个!”
“这么贵?”白榆下意识去摸了下裤子口袋,里面空空的,他也没有钱,不然就可以请时春吃了。
“算了,就算有钱,人家也不一定卖给咱们呢。”时春把自己给哄好了,“小榆,你跟你家少爷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生宝宝?”
白榆愣了好几秒,随后说:“还不知道。”
时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张着嘴想说什么,白榆就问他:“时春,发情是什么感觉啊?”
“啊?”时春疑惑道:“你怎么问这个了?总之不好受,会格外渴望alpha的信息素,整个人都像被烧着一样,但是我又没有alpha,所以只能打抑制剂,打抑制剂最难受,有时候还不如不打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便宜的缘故,反正我也没用过好的。”
“有alpha,就会好吗?”
“对啊。”时春看他一眼,说:“oga的腺体就是用来被标记的嘛,你读的书学狗肚子里去了吗?这还要问我?”
白榆脸一红,没回话。
“被标记之后,发情就会被控制,就不会难受啦。”
白榆从来没有过发情期,所以他对时春说的话并不能感同身受,然而时春却告诉他:“小榆,其实发情期也并没什么好的,整个人像动物一样,我倒还好,我妈妈就特别难受。”
“为什么?”
“因为她洗过一次标记。”时春的眼睛很亮,很平淡地陈述着他母亲的遭遇,“之后每一次发情再被标记好像就很痛苦,她会吃很多止疼药。”
白榆没有问为什么时春的妈妈会洗标记,因为他大概知道原因。
oga的标记是拥有alpha的证明,被标记过的oga永远只属于一个alpha,一旦被清洗,就代表着废弃。
时春的妈妈从红灯区出来,能被另一个alpha带回家已经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教堂的钟声响起,oga陆陆续续进来,在八点的时候就坐满了,神父在落地窗前做祷告,白榆听得认真,然而时春却开始打瞌睡。
中午两人各自回了家,纪泱南一早就去了联盟,中午说要回来吃饭也没回,冯韵雪吃过饭后觉得困便想要去午睡,上楼前她叮嘱白榆:“泱南下午回来,你跟他一起去拿定做的西装。”
“好的。”
午后的别墅格外安静,整点的时候客厅的落地钟又响了一声,苏叶跟悠悠应该也休息去了,而白榆一个人拿着板凳坐在门前的花圃边上晒太阳。
没晒多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花圃里的花香像是催眠剂,他无意识地眯起眼睛,脑袋一下下点着,连纪泱南回来都不知道。
“你困了就不能回房间?”
白榆没听见,睡得香,脑袋猛地往下坠,被一双手托住,鼻子里闻到了花香以外的气味。
alpha穿着白色的衬衫站他面前,下摆扎进皮带里,军靴在阳光下都泛着耀眼的光。
“泱南哥哥”
“起来。”
白榆连忙起身,脑子瞬间充血一样晕了一下,被纪泱南扶着,他晃着脑袋,问:“你回来啦?”
“你坐这里干什么?”
“我等你呀。”
纪泱南皱着眉,很不理解他的行为,白榆抿着唇,笑得有些腼腆:“等你回家,去拿西装。”
太阳算不上毒,毕竟还不到夏天,但仍旧是把白榆的脸晒得通红,纪泱南往屋里看一眼,随即对着白榆说:“上车。”
白榆连连点头:“嗯!”
纪泱南自己开的车,联盟其实很少有假期,但是这次战事结束,政府特意给中级以上军衔的军官休了假,照理他现在的职位应该待在联盟,但他的职位很快就要变动了。
白榆坐在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很紧张也很兴奋,纪泱南从后视镜看得清清楚楚,oga的手在座椅上来回扣了很多次。
服装店的老板是一名个子很高的oga,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很早就在门外候着。
他领着纪泱南走上台阶,并对他说:“早就做好了,您现在才来拿。”
“忙。”
oga笑道:“以后可就不会这么忙了,您先试试。”
定做的深黑色西装被oga捧在手里,他示意纪泱南换衣室的方向,然而纪泱南却说:“不试了,量过尺寸。”
“好吧。”
西装被重新整理好,白榆伸手接过,然后乖巧地退回到纪泱南身边。
“有问题叫人送过来给我改就可以。”
alpha踩着军靴走出店外,白榆亦步亦趋地跟着,西装上面有特别好闻的味道,跟刚刚店里的很像,白榆觉得自己的心跳特别快。
回去路上,途径中央街的大剧院,门口贴了巨幅的海报,旁边停了辆四轮车,白榆直着身子看。
是制冷柜,他轻声说:“冰激凌。”
“想吃?”纪泱南突然开口。
没想到被听到了,白榆转头看像驾驶座的alpha,说:“没有。”
纪泱南没回话,掉了个头把车停在大剧院门口,他率先下车,白榆犹豫了下,然后把拿回的西装放在座椅上,接着下了车。
在白榆还没回过神来时,alpha已经在付钱拿着冰激凌向他走过来,制冷柜的效果似乎不怎么好,刚拿出来的东西,最上面一层已经开始融化了,白色的液体一点点沾湿了alpha的手指,白榆连忙拿过来。
“脏了,我给你擦。”
白榆用自己的衣袖去碰纪泱南的指尖,alpha却收回手,说:“吃吧。”
瞳孔的颜色似乎变深了,湿润润的,白榆脸颊全是被晒出的红晕,“泱南哥哥,你先吃。”
“我不吃这个。”
白榆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难过,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伸着舌头把冰激凌最外边那层舔了,甜腻的味道裹满了口腔。
“冰冰的,好好吃。”
纪泱南觉得胸口有些闷热,有些后悔出来前没换身衣服,对着白榆命令道:“回家。”
“好。”
纪泱南在周一上午先是去了趟联盟政府,从一楼直接进了档案室,这里有专人值守,但是他从走廊过来却没见到一个人。
推开档案室的门,发现在有人在里边打瞌睡,也是个alpha,穿着跟他一样的军装,两条腿交叠着搭在桌上,脸上盖了本书。
纪泱南越过他往里找自己想要的资料,声音大了些,那名alpha被吵醒,骂骂咧咧道:“谁啊,不知道我在睡觉吗?”
纪泱南置若罔闻,alpha转头就要破口大骂,见是纪泱南,立马换了副嘴脸。
“这不是我们未来的上校吗?你怎么过来了?”
纪泱南站在资料架前,头也不抬,“你能来,我不能?”
“没这个意思啊。”alpha咳了一声,从椅子上起身,把刚刚盖脸上的书放回原位,“我就是替人家值个班,太累了就眯会儿,你找什么呢?我帮你。”
纪泱南从架子上抽出自己想要的档案,然后准备离开,那名alpha跟了上来,熟练地搭着他的肩膀,“去哪,我也去。”
“你不值班了?”纪泱南侧过脸说。
“叫别人过来一样的,在这太无聊。”
纪泱南没搭理他,径直离开,那人跟得紧,拍马屁似的,率先坐上驾驶座,随后对着纪泱南吹了声口哨,“我给你开车。”
“乔延。”
“啊,去哪?”
纪泱南轻飘飘瞥他一眼,乔延跟他一般大,俩人在军队里就认识,平时开玩笑也习惯了。
“你好端端叫我名又不说话怎么回事?”
“你皮带没扣。”纪泱南垂着眼往他下面看,说。
“操!”乔延动作慌张地摁了下喇叭,连忙伸手向下把皮带扣上,“你怎么不早说,见鬼,我怎么会没扣?”
“去医院。”
“你可别说出去啊,影响我名声呢。”乔延发动车子离开联盟政府的大楼,还不忘问纪泱南,“你的小童养媳今天怎么没跟着一起?”
纪泱南没有反驳他那句“小童养媳”,回道:“在学校。”
乔延一边开车一边哼着不知道哪里的歌谣,不停跟纪泱南聊天:“联盟因为战事人口下降,现在出台了新的生育政策,你不以身作则生一个?”
纪泱南懒得搭理他,乔延喋喋不休,“要我也有小媳妇儿,生他十个八个。”
“谁拦着你了?”纪泱南说话冷冰冰的,听得乔延心都凉了。
俩人前脚刚把车停下,就在医院碰见了熟人,乔延站纪泱南边上,看着突然出现的oga说:“这么巧?”
乔宁穿了件单薄的深色外套,脸色苍白,他刚做完检查准备回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乔延。
他无视乔延,对上纪泱南的时候,气色稍好些,很淡地笑了笑:“泱南,你来做检查吗?”
“嗯。”纪泱南问:“你生病了?”
“感冒,拿点药。”
“一个人来的?”
“对啊。”
纪泱南说:“让乔延送你回去。”
——“不用。”
——“好啊。”
乔宁皱眉瞪了乔延一眼,乔延全当没看见,纪泱南今天本就只是照理来检查身体,他几乎每隔半年就会做体检。
“我先上去。”纪泱南说。
乔宁仰头看他,最终说了声好。
“看什么呢,人家名a有主,别想了。”
乔宁不搭理他的风凉话,越过他就往外走,乔延啧了声,觉得烦躁,快步跟上去,整个人完全将他挡住。
“你让开。”乔宁因为感冒嗓子变得沙哑,说话着急忍不住咳嗽。
乔延冷笑着:“我作为联盟的军官,你见到我不打招呼就算了,作为长辈,你也要无视我吗?宁宁。”
乔宁双手握紧,睫毛颤动,生病让他变得脆弱,然而乔延并不打算放过他,最终挫败地闭上眼,喊了声:“小叔。”
白榆从学校回去后,被悠悠叫着去修剪花苗,沉重的修枝剪被他拿在手里,穿了件防水面料的围裙,一个人蹲在花圃里仔仔细细地给夫人那些花修枝剪叶。
太阳西沉,白榆一头一脸的汗,一个不小心把刚长出的花苞给剪了。
“啊。”白榆叫了声,捧着那朵还泛着粉嫩的颜色的花苞,“怎、怎么办。”
“好啊你。”
白榆一转头就看见了悠悠,他下意识就想把花苞藏起来,可是早就被悠悠看见了。
“这花好不容易开的,花期又短,本身种子就少,你还给摘了。”
“没有、我不是、不是故意的。”白榆一听这话吓得脸色都白了。
悠悠叉着腰还想数落他,苏叶从后边拍她肩膀,戳她脑袋,“行了,你别吓唬他,小榆,出来吧,一会儿少爷要回来了。”
“苏叶姐,那这个花”
“都说没事了,是很普通的月季。”苏叶说:“要罚就罚悠悠,夫人让她干的活。”
悠悠啊了声,“不行,谁笨蛋谁挨罚。”
“那谁是笨蛋?”
悠悠:“白榆。”
白榆楞楞的,好半天才轻声说:“是我。”
苏叶毫不意外他说的这句话,悠悠胜利般地笑,掉头就走,苏叶拉他从花圃里出来,从他手心里拿过那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别在了他的耳后。
“好看。”
白榆红了脸,想要拿下来,被苏叶阻止了,“不好看的。”
“去洗个手然后去厨房,咱们做饭。”
白榆听话地点头,“好。”
那朵花到卫生间也没有被拿下,粉色的花苞衬得他皮肤很白,刚刚因为干活而出的汗黏在皮肤上,随后又滴进脖子里,白榆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
他鬼使神差地用手去摸后颈,腺体有轻微的凸起,突然就想起来那天时春跟他说的发情期。
很难受,是有多难受呢?他想,和自己喜欢的alpha在一起度过,应该不会太难受吧?
身后的门被推开,白榆被惊到,连忙把耳朵上的花拿下来,然后装模作样地洗手,也不知道进来的是谁,直到闻见一股若有似无得熟悉气味,他才颤颤惊惊抬起头,在镜子里看见了纪泱南。
“你给花洗什么澡?”纪泱南说。
可怜兮兮的花苞被水流冲得蔫儿吧唧,白榆立马把水龙头关了,“对不起对不起,泱南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纪泱南还穿着早上出去的衬衫,靠在门框上,模样懒散,“嫌我回来早了?”
“不是!”白榆辩驳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你是这个意思,那我以后看情况回来,或许,不回来。”纪泱南直起身子就要走,被白榆一把从后面拉住。
oga急得冷汗直冒,“才不是,我才没有这样想,你相信我。”
纪泱南越不说话,白榆就越着急,他顾不得别的,害怕alpha离开,索性就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说话。”白榆眼神诚恳,不停道歉:“原谅我好吗?”
纪泱南把刚刚那朵被水淹了的花苞重新别在白榆耳后,oga惨白的脸慢慢染上绯色。
“手洗好就出去。”
白榆咬着唇,不让纪泱南走。
“又想罚抄教规了?”纪泱南说。
白榆望着他:“泱南哥哥,我”
“你顶撞alpha,不听指令,还敢拦我,抄多少遍比较好?”纪泱南的声音很轻,伴随着呼吸,白榆觉得脑子开始发胀。
“都、都可以。”
也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者是因为alpha的信息素作祟,白榆的腺体变得有些异常,他克制不住地散发出信息素来,算不上浓,但是在狭小的浴室里,足以让人沉溺。
他被纪泱南压在门上亲,alpha的吻凶狠而热烈,耳朵上的花朵早就掉在了地上,他张着嘴被喊住舌尖,酥麻感从胸腔一直传到腿根。
滴在嘴边的唾液在结束时被他下意识舔掉,眼神朦胧,他勾着纪泱南的脖子,小猫似的蹭他的下巴。
“泱南哥哥,我把教规抄完,等你过生日,我们”
白榆不停汲取他身上的气味,他想说等纪泱南二十岁,能不能跟他试试生宝宝,但是又觉得这个话太过露骨,实在说不出口,就改成了:
“教规,他带着oga往前走,那个男孩儿一脸笑意,在满是安静诡异的别墅门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妈妈,这个房子好大。”
被他叫做妈妈的oga出声阻止道:“别乱说话。”
纪廷望早已松开刚刚牵着oga的手,他朝纪泱南看过去,笑道:“怎么?不欢迎我?”
纪泱南面容冷峻,眼神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深黑的瞳孔里没有容下任何人,更没有在他面前的o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