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息一声,望着?天象, 只盼望事情快些平息, 一切能?回?到正轨。天下动?乱已久,好不容易迎来王朝大一统, 百姓有了休养生息的余地, 她希望不要再?生乱子了, 而史书中记载的盛世也能?快些来到。
屋外,婢仆送来了羹汤。
崔舒若看着?她们进屋,羹汤糕点摆了一桌。羹汤也就罢了, 但桌案上的糕点多?是红枣山药糕、茯苓八珍糕这?些偏补的糕点,倒和平日不同。
她叫住欲要退下的婢女问道:“今日的糕点是谁吩咐做的?”
婢女低头一福, “回?殿下,是定国公?叮嘱的, 他今日用的也是这?些糕点。”
崔舒若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便让她们下去。她因体质,加上时?不时?使用乌鸦嘴造成反噬的缘故,身体不比常人,故而在月事来之前总要好好温养,否则到那时?候便疼得不行?。
可她不爱吃这?些,从前窦皇后在的时?候,会拘着?她吃,后来窦皇后不在了,身边照顾她的人哪怕有心为?了她好,亦是不敢拂逆。
她已经很少被?人要求吃这?些不怎么爱吃的东西?了。以往魏成淮不出城打仗时?,也会追着?她,像窦皇后一般。不过他用的法子不同,总是哄着?她,陪她一起吃,等吃完了还?会送她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哄她高兴。
崔舒若不爱吃类似药膳的糕点,也不爱吃燕窝一类的补品,魏成淮自然更不喜欢那些甜腻味道的东西?。也正是因此,才会陪着?她一道。
崔舒若连日来紧蹙的眉头倒是松了些,她拿起一块八珍糕咬了咬。嗯,不好吃的味道。
一连吃了两三块,她也没发觉有何不同。
难不成这?一回?魏成淮忘了?
她颇为?讶异,但也无甚办法,只是心中多?少叹息,兴许时?日久了……
然而没等崔舒若多?想,似乎便听到了小动?静,似乎是窗边传来的。她起身打开窗户,一张敦实圆润的大花脸出现在她面?前,白乎乎的软毛,一蓝一黄的大眼睛,面?对陡然出现的人脸,它似乎也很疑惑,歪了歪头,“喵喵喵?”
是一只两个月出头,刚离开阿娘的小猫。
崔舒若会心一笑,双手捧了过来,也就自然而然的瞧见了猫后面?的人。
面?目俊朗,宽肩窄腰,因为?不打仗,难得没有甲胄在身,只穿了身绯色圆领常服,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英武不凡。
若不是一起经历过太多?,这?一刻,怕是要以为?他是谁家意气少年?郎,恍如昔日。
崔舒若抱着?小猫慢慢的摸着?它的脑袋跟后颈,直将猫猫撸得发出咕噜声,十分满足舒服。而魏成淮则满眼笑意地看着?崔舒若。
很显然,对魏成淮送的猫,崔舒若极为?满意且欣喜。
她对着?舒适的小猫自言自语的夸了许久,然后抬头看向魏成淮,“你觉得它叫什么好?”
魏成淮神情柔和,宠溺地笑着?,“我听你的。”
“那就叫太平……”
往后天下太平。
崔舒若兴奋道。
魏成淮怎么可能?说不呢,他依言点头,“好名字,寓意也好。”
总之,依魏成淮的脾性,不管崔舒若说什么,他都觉得好,哪怕崔舒若说要取名猫,他怕是也能?想出夸奖的话来。
也就是魏成淮明面?上的伤还?不曾好,否则只怕已经向赵巍衡去请圣旨赐婚了,两人还?是得避开人相见。
不管午后二人相处得多?么和睦,朝堂上的党争依然会波及旁人。
崔舒若的婚事也就因此被?惦记,尤其是准备立足于?长安的世家,他们迫切需要与皇室打好关系,并?且和掌握实权的权贵们联姻,从而更迅速的瓜分新王朝的权势。
旁的世家绞尽脑汁,既不能?太跌份,又不能?太矜持,唯独崔氏一族,早已有了打算。
崔守业自从见过崔舒若以后,就起了疑心。见过崔舒若的人不少,若非柳氏有意相瞒,他也不至于?蒙在鼓里那么久。崔舒若的身世也不曾瞒着?,想要打听不难,且很轻易的就和走丢的崔神佑联系起来。
倘若崔舒若真是他在战乱中丢失的女儿崔神佑,那么崔家就等同于?有了保命符,就凭崔舒若的功绩,以及与皇室密不可分的关系,崔家想要与皇室亲近,也就容易了不少。
崔守业想要认回?女儿的心也就强烈了。
他一开始还?准备将与崔舒若之间的关系当做杀手锏,不欲让人发觉,悄悄命人传信相谈。结果崔舒若压根就不理会他,害他在城外亭子里空等几个时?辰。
一计不成还?有一计,路上假做偶遇,还?没等他下车,崔舒若就命人直接驾马车上前,将他越过,登公?主府的门,想要件她,却被?公?主府的守卫拦住,称公?主不便见人。
好个不便见人,摆明了是推搪,而且说辞太过随意,连应付都不愿好好应付。
连着?受挫几次,崔守业顾不得先前的打算,便打算摊牌。他趁着?崔舒若下朝,直接将人拦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与崔舒若说有事相商。
哪知崔舒若瞥了他一眼,说自己无甚闲暇,不比世家清贵。
崔守业当着?下朝后三三两两离开宫内的百官面?前丢了脸,面?色铁青,可想起自己的目的,又勉强将怒气压回?心底,装出慈父的悲伤哀意,幽幽叹气,“公?主,你因战乱而与家人分离,便不曾好奇骨肉至亲今何在,又是如何思念你的吗?”
原本要顺着?宫道出宫的朝臣们都惊住了,纷纷不自觉停下脚步,准备看热闹。
崔舒若不急不怒,“崔公?说笑了,我虽记忆混淆,但也记得疼爱我的至亲已然过世,余下亲人要么对我漠视,要么口蜜腹剑,对我不怀好意。”她故意咬字用力,意有所?指。
“这?般亲人又怎会思我念我,怕是恨不得我早些死了。倘若真有一日来寻我,估摸着?也是因有利可图。既然崔公?好奇,我衡阳今日当众严明,倘若他们当真寻来了,我是万万不会相认,还?要请圣人为?我主持公?道,问问所?谓血脉亲人缘何要将我丢在战场,又是如何苛待我?”
被?崔舒若一通抢白,崔守业人到中年?仍旧儒雅好看的面?容神情变了又变,最后摸了摸胡子,既是扼制怒火,亦是强忍尴尬,“也许是有苦衷的?你的亲人许是受了蒙蔽,已将罪魁祸首惩戒了呢?”
“那便更可笑了。”崔舒若毫不动?容。
她笑眯眯的盯着?崔守业,直到将他盯得面?色不自然,“若真是关怀我,哪怕私底下问上一句,也能?得知真相,可却任由他人蒙蔽了十多?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偏听偏信,对亲生女儿毫无慈爱之心。往小了说是为?父不慈,往大了说是为?人不正,家风不慈。”
崔舒若字字如刀,直将崔守业噎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