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濯缨语调含笑:
“上一个害死你孩子的赤荼郡主,因为沉邺要安抚南海的百姓,不是仍然活得好好的?是孩子而已, 他有那么多女人, 哪一个不能替他生?”
昭粹脸色骤然发白。
赤荼郡主……没错, 那个郡主, 沉邺将她藏得很好,昭粹想了许多办法,又是买通鲛宫侍从, 又是向沉邺明里暗里试探,都不能拿她怎么样。
从前,除了这点, 沉邺对她也算是无可指摘, 让昭粹一直觉得, 他待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许多事只是他身不由己而已。
但直到这一次, 他让九泽来的公主取代她成为少君夫人,而她变成了另居别地的外室。
昭粹才无法再欺骗自己——
他就是没有那么爱她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呢?
难道前世的情意,也都是假的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
昭粹抬头看向濯缨。
是她。
沉邺喜欢的人,难道一直都是姐姐吗?
她不断想说服沉邺是爱自己的,可是,除了一些空洞的话语和不痛不痒的细节,她竟然再找不到其他佐证。
他会为她牺牲什么吗?不会的。
他会为她的痛苦而痛苦,为她的快乐而快乐吗?也不会的。
昭粹甚至试想了一下,如果让沉邺在她和九泽的公主之间只能选一个活,她心底有一种模模糊糊的预感。
沉邺不会选她。
他的爱就像一片薄薄的琉璃片,在阳光下看似美丽,但只要触及他的利益,就会轻易碎裂。
意识到这一点的昭粹缓缓跌坐在地,空茫的视线找不到焦点,心中唯有无限悲凉弥漫开来。
良久,她抬起头望向濯缨:
“……如果,我告诉你沉邺是如何操控小柳儿的,姐姐,你……能与我和好吗?”
昭粹看向缠绕着濯缨手腕的小银蛇。
“就像当初你与雨师瑶和好那样。”
看热闹的雨师瑶莫名被点名,颇有危机感的将濯缨缠紧了些。
干嘛呀?又想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怎么人人都要提一嘴,这是她的案底吗?
昭粹说出这句话时,心中原本是有七八分把握。
当初,濯缨不惜让自己受伤,也要让雨师瑶看清厉星澜是个什么样的人,雨师瑶只不过是个与她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她都能做到这种程度,而自己是她血脉相连的妹妹,她肯定会——
“不行。”
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濯缨连一丝与她虚与委蛇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回绝。
“雨师瑶可以,但昭粹,你不行,你和她不一样。”
袖子里的银龙支棱了起来。
她听到了,濯缨公主说她是不一样的!她心里有她!
昭粹愣了好一会儿,忽而直起身扑上栅栏:
“为什么?为什么她做错事你愿意拯救她,但你却不肯救我?我才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濯缨看着她,目光却似是透过她,看到了小时候那个会偷偷跑来冷宫找自己的玩,会给她带点心,会追在她后面甜甜地唤她姐姐的小女孩。
她知道,那只不过的小孩子的一时兴起,昭粹自己或许都已经忘记了。
但对于那时在冷宫里的濯缨而言,却是很难不被触动的回忆。
“你真的觉得我没有救过你?”
“当年你去荒海之前,我有没有提醒过你?当年在人间界,你替须弥仙境助神女莺楚渡劫,而我助仲衔青成为女王爷,这二人的人生有何不同,我没让你看清楚吗?还有雨师瑶——你以为我当时为何要同她解释那么多?我当时真正要骂醒的人,是你啊,赤水昭粹。”
昭粹如遭雷击。
——即便他真的对你有几分感情,这样的喜欢也没有任何意义。
——在生死面前,他仍然会舍弃你,毫不犹豫的。
当初如旁观者听到的那些话,此刻一句一句在她脑子里劈开。
她那些自以为是的优越感,自以为自己从姐姐手里抢走沉邺的一点愧疚,全都是一场空。
无论是当初的仲衔青突然要为一个男人放下权势,还是后来的雨师瑶为了一个魔头想牺牲自己,其实濯缨都并未真的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