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衿回想起皇后与自己说的那些事,心里酸楚,本想毫无顾忌地扑在颜淮怀里哭一场,但听到皇后同自己毫无缘由说起这些,颜淮少不得会因此生疑,说不定还会去暗中查个明白。
转念又想,自己已经答应皇后,绝不能主动提起今日发生在书房的事情,自然也不能让颜淮察觉到。
“我今日去见太子妃,春猎那日没有见到她,于是多说了些话。太子妃那天自己身子不适,于是留在宫里休息,太子殿下回来后与她说起春猎上发生的事情,提到你被飞箭伤了手臂。”
屋里稀少的光亮掩盖住了颜子衿此时的神色,听见她这样说,颜淮便以为今日去宫门口接她,那时她的脸色是在生自己的气,于是开口道:“飞箭无眼,我那时也是一心追着眼前猎物,无意间撞在身后人的箭道上,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
“真的是无意间吗?”
一时语塞,颜淮面对颜子衿直盯着自己的双眼,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目光,颜子衿趁机挣脱他的手,接着去扯颜淮的外袍,他此时也不再抗拒,顺从地褪下上衣将手臂上的伤疤露出。
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还是极为可怖地攀爬在皮肤上,颜淮说着是无意间受的伤,可颜子衿看着伤疤的高度,不由得在心里默默想着,这只箭本来所指的是颜淮的手臂,还是心口?
药膏落在皮肤上有些生凉,颜子衿指腹轻柔地将其在伤疤上抹开,自己手上的疤痕已经消退了不少,想着此时给颜淮用上应该也还来得及。
颜淮坐在独靠椅上,沉默着任由颜子衿在自己手臂上动作,等到她松开手自己正要准备穿上衣裳时,颜子衿的手指便又落在自己的胸侧:“这是什么时候的伤?”
“旧伤而已,早就好了。”
“……”
“别院那次进了刺客,从颜家本宅赶过去的时候一时心急便没躲开。”
“这里呢?”指尖落在他的肩头,那里有一道已经不太明显的刀伤。
“夺回楠煌州时被对面北夷兵用刀劈了一下,有肩甲在没有受太重的伤。”
……
颜淮身上还有许多旧伤,那是他曾经在战场上留下的,如今早已愈合只剩下些许痕迹,再被绫罗绸缎一挡,别人瞧着自然不知晓颜淮身上会有这么多的伤,而且这些只是此时能看出来的,其他早就瞧不出来的呢?说不定更多。
虽然知道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刀剑无眼,受伤自然不可避免,但说是这么说,亲眼看着颜淮身上这些实实在在的伤,心里自然不会像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颜淮从未告诉过家里人自己受过怎么样的伤,只是他每次都好端端地回来,每次吊着的心也总能放下。
“何必呢?”颜子衿忽然轻叹一声,情绪不明地说道,“有母亲……还有父亲的庇护在,留在朝中随便谋一个差事,总比受这些伤来得好。”
“颜家能靠父亲一时,却不能靠他一世,更何况以我的性子,哪里能心安理得地躺着享受这一切。”颜淮手掌落在颜子衿披散在背后的长发上,她刚才取了簪子挑烛火后就随手放在一旁,任由满头青丝就这么随意散着,“毕竟我是长兄,是长子,颜家还需要我撑着。颜明生性沉默,颜殊身子羸弱,欢儿未来的婚事也得考虑。他们如今在京中渐渐大了,我总得为他们开始打算,颜家在京中站得越稳,他们未来便少一些麻烦。”
“可颜家在京中站得越稳,便越有人想让颜家出事。”颜子衿手指落在颜淮手臂那道箭伤上,“此番可以借着意外在春猎众目睽睽之下动手,那以后呢,若是在战场上呢?”
“战场上谁又能说得清,不过是各凭本事。或许老天见颜家还离不开我,所以每次都平安回来了。”颜淮隐隐间也察觉到颜子衿对自己说了这么多,或许是听到了什么话,想让她安心下来又继续道,“确实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盯着颜家,不过有母亲和我在,这些事用不着你们担心。要你实在是放不下,那我便找个时间与母亲商量一番,到时候送你们回临湖,那里是颜家的根,有祖爷爷有各方叔伯在那里,他们胆子再大也得掂量掂量。只是小施少不得要留在京中,他如今大了,在这里仕途自然比在临湖好些,我也好帮衬——”
颜淮话还没说完,便被颜子衿一把推倒在椅上,她身后的长发顺着肩头滑下,正好落在颜淮耳侧,只听见颜子衿低声道:“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