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他一开口,声线都显得有几分暗哑:“韩临渊的正妻。”
马车外的小旗应了一声“是”。
马车渐渐跑远,小旗隐入尘烟。
日头缓缓西斜,明月高悬夜空。
——
冬日晚间,戌时初,韩府。
淡淡的月华笼罩在韩府后宅,浅香院中。
冰雪簌簌然,眇视万里一毫端。
浅香院卧房的木窗半开着,冬日间屋内烧着地龙,所以并不寒冷,月华晾晒林梢,屋内点着十几盏明亮油灯,照着屋内全景。
进门先是一外间,外间内摆放着桌椅茶具,和几个暖炉,供给人小坐暖身,步入内间后,入门正对着一套千斤拔步床,左侧为桌椅,桌椅再左侧摆着一扇木质雕兰屏风,遮挡净室,右侧靠窗处摆着一矮塌,榻上放了矮桌,供人歇息看景。
而在千斤拔步床上,正睡着一位女子。
女子生的极美,似是云中明月,眉目温柔清雅,只是此时她瑟缩在锦被中,瞧着格外可怜。
正是萧言暮。
内间,经过药娘诊治,饮了一副药的萧言暮正在昏睡,而在外间,刚把萧言暮安顿好,韩临渊便行出来,厉声逼问外间的萧言谨:“你姐姐是为何掉进了湖水里!我叫你劝说她,你便是这般劝说的吗?”
韩临渊担忧萧言暮,瞧见萧言暮掉下湖,他心如刀割,盛怒之下神色铁青、眉头紧蹙,看起来颇为吓人。
萧言谨从未见过韩临渊这幅模样,他心底里升腾出了几分惧意。
若要叫姐夫知道是他推姐姐下去的,姐夫一定生他的气的。
他不敢得罪姐夫,更不敢说姐姐是被自己失手推下去的,只磕磕绊绊的说:“是,是姐姐自己跳下去的,姐姐说想,想休了你,我说此事不行,便抢了她的休书,争抢之间,姐姐似是心伤,一时恼怒,便,便跳下去了。”
他一时慌乱,扯了这么一个随时都能被戳破的谎言,但是韩临渊真的会信。
听到“休书”二字,韩临渊的面容骤然冷沉下来。
他出尘俊美的面颊都有一瞬间的扭曲,几乎是大跨步的向前,从萧言谨的手中夺走了那张纸。
上好的水墨云烟纸,被他攥在手中,发出哗哗的声音,韩临渊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只觉得那些字都变成了一个个耳光,用力的抽在了他的面上!
他站在外间内,眼眶都逐渐变得赤红!
萧言暮竟要休了他!
他到底有何处对不起萧言暮?他已经答应她会处理掉白桃,他甚至卑微的求她,又请来萧言谨来劝说,她为何还要如此绝情!
见到这休书这一刻,韩临渊竟对萧言暮生出了几分恨!
他汹涌的爱意,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恨,原先他有多爱萧言暮,现在就有多恨萧言暮。
恨她薄情如此,恨她决绝如此!
韩临渊盛怒之下,直接一掌推开内间的门,冲到床榻前,双目赤红的抓住萧言暮的手腕、拖拽萧言暮,将萧言暮从昏迷中拽醒。
“萧言暮!”韩临渊怒吼着:“你要休了我?这是你写的?”
萧言暮本就一日一夜未曾休憩过,与萧言谨大动肝火,后又落了水,被拉扯起来时,萧言暮脑子还混沌着,她脑海中浮现的还是在湖底里那张锋锐昳丽的脸,记忆混乱的找不到边际,声音又嘶哑的要命,张口说上一声都痛,她咳的直打颤,头昏欲裂,一抬眸,就看见韩临渊拿着那张休书逼问她。
记忆纷乱间,她记起来了。
萧言谨说过,当时韩临渊在待客,那当时救她的,便是那位客人。
想来,客人已走,现在到了他们清算的时候。
“是我写的。”她那张瓷白静美的面抬起来,只看了一眼,便认下了,说话的声音还是气若游丝,可偏生那语气中透着一股铿锵之意:“你背信弃约,我如何休你不得?你不配做我的夫君。”
韩临渊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颅,目眦尽裂,他一把将萧言暮重新甩回到床榻间,在萧言暮的闷哼声中,怒吼道:“我不配做你的夫君?分明是你不配为妻!你没有半分容人之量,犯了七出之罪!”
“既你如此绝情,休怪我轻怠你,你既不想做我的妻,我便降你为妾!叫你去做伺候人的奴婢!受人磋磨一生!”
萧言暮震惊的抬眸看向韩临渊。
他竟要将她降成妾,如此折辱她,想要逼着她低头!
降妻为妾
萧言暮被他的话羞辱的面色涨红。
“我已休了你,轮不到你来降我为妾。”萧言暮拖着病躯,想要爬起来,却手脚发软,连站起来骂回去的力量都没有,只慢慢的,从床榻间爬起了身。
韩临渊摁着她单薄的肩,重重将她推了回去!
萧言暮跌坐回床榻间,只觉得浑身的骨头缝儿都被冷水泡的疼,连一口气儿都没喘匀,便听韩临渊冷笑道:“女子休男子?天大的笑话!嫁进我韩府,便是我韩府妇,我让你做妾,你便要做妾!当初我待你如珍似宝,你不懂珍惜,便去做个妾瞧瞧,你便知我当初待你有多好!”
“你不要的妻位,大把的人抢着要,萧言暮,终有一日,你要悔到跪下来求我!”韩临渊看着萧言暮那张倔的死不认输的脸,气的转而大吼道:“来人,去将白桃请过来!我要立她为妻!”
“萧言暮,日后,她为妻,你为妾,你要一辈子给她行礼磕头!”
韩临渊便是要告诉她,他愿意,便能捧她做万人敬仰羡慕的夫人,他不愿意,她便会重新跌回她的泥潭里!
管家嬷嬷说得对!萧言暮就是被他的宠爱给惯坏了!他便该好好磋磨磋磨萧言暮,叫她认清楚,他是官,是刑部尚书,官拜四品,她不过一个孤女,拿什么来与他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