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身份,别人瞧着鲜花似锦,实则是烈火烹油,哪敢去与那萧夫人争斗?只是外人瞧不清楚。
更何况,她费尽心机进入韩府,也不是为了跟萧夫人争斗的。
——
夜色之下,白桃走到了床榻旁边,缓缓坐下,躺到了冰凉的锦缎床榻上。
这样好的木料,这样柔的绸缎,她只摸一下,眼眶便红了。
她已两年没有睡过这样好的床榻了——在十六岁之前,她也是个千金姑娘。
她姓白,她祖父曾是户部尚书,上一任户部尚书。
当时,宫中的赵贵妃想要从户部贪墨十万两银子,被她祖父发现了,她祖父将那十万两银子藏起来,坚决不肯交给贵妃,并还想向圣上检举,但中途却被赵贵妃派人溺死。
再后来,他们全府的人都被一把火害死了,唯独她一人逃掉——而这桩案子,被韩临渊判了“意外”。
白桃便想,韩临渊与赵贵妃一定是一伙的,她父亲死了的事儿一出,韩临渊便飞快处理了他们的案件,若是没有授意勾连,怎么会如此快?
贵妃贪墨十万两银子的事儿被压下来了,但是那十万两银子也被祖父藏起来,没人知道藏到了哪里,这是一个要命的事儿,藏在水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翻出来了。
白桃就咬着牙等。
她要等这件事被翻出来的那一天。
再后来,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上任了。
这个倒霉鬼根本不知道这十万两银子的事儿,所以缺银子的事在今年京察被曝光后,这任户部尚书根本找不出银子,被逼得自裁谢罪,又引来圣上震怒,要锦衣卫彻查此案。
白桃在知道这件事情爆出来之后,便想去找锦衣卫投案,但是她口说无凭,没有证据佐证,她怕没有人信她。
所以她要来韩临渊这里,找到韩临渊与赵贵妃一起害死她祖父的证据,然后再去找锦衣卫。
因此,她费尽心机,拼命做出来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
韩临渊是个极难诱惑的人,她使尽了心机,才爬上了韩临渊的床,成了他的外室。
后她便谎称有孕,涉及到孩儿子嗣,他才对她好一些。
再后来,韩临渊总去看她的孩儿。
她便故意留下韩临渊,使手段引来了韩大夫人,左右挑拨,给自己找了一个进府的机会。
她费尽心机,不过是为了为她的家族翻身,为她全府人正名。
到了这种时候,谁还管得了那无辜的萧夫人呢?
白桃的眼红了一圈,又被她自己将泪光一点点压下去,她倒在绸被里,想,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安稳稳在府内待下去,一点点挑拨韩临渊和萧言暮之间的仇怨,然后再想办法潜入书房,拿到韩临渊与赵贵妃的证据。
为了她们白府的清白,她死了都行。
白桃闭上眼,躺在被褥间,含着她的恨意,渐渐沉睡。
——
那时正是冬夜,明月居高俯瞰,将整个韩府瞧成了一幅画。
浅香院,萧言暮捂着被气的钝痛的胸口,想着如何离开韩府,金菊院,白桃在睡觉,观棋院,萧言谨一边对姐姐愧疚,一边对自己前途担忧,而韩临渊却在书房中愤而写下一封封请柬,宴请别人来参加他的婚宴。
停妻另娶,还是娶一个外室,还如此大张旗鼓,定会被人背后耻笑,但韩临渊都顾不得了。
他要叫萧言暮知晓,他能给她的,也能给别的女人!
他要让她悔不当初,要让她看着他与别的女人欢好,要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
不肯好好与他做妻,那就去做个卑贱的妾,去被人踩一辈子吧!
深夜间,书房灯火摇晃,韩临渊的影子狰狞的印在墙面上,似是某种偏执癫狂的执念,让人为之咋舌。
野欲疯长
韩临渊在书房中,含着愤怒奋笔疾书的时候,并不知晓有人在暗处瞧着他。
眼见着夜色渐深,暗处的人从韩府内撤离,一路奔向沈府。
深夜,沈府。
沈府坐落在白虎街尾,与康平街不过一墙之隔,是个三进三出的宅院,灰墙白瓦,院落内没有任何假山游廊雕梁画栋之类的静美装饰,也没有竹林夹景水榭楼台,只种了一片片的雾松,掩盖着整座宅院。
远远望去,雾松蔽挡屋檐,天地间只有一片深深浅浅的绿,在大雪茫茫的白中翠的格外浓烈,仿佛这沈府不是落在繁华京城间,而是落在深山林木间一般。
沈府,厢房内。
沈溯深陷入一场梦境中。
水,纤腰红唇,柔软山丘——
“咕咕咕”的一声鸟叫哨响,骤然将一切搅碎。
沈溯猛地自从睡梦中惊醒,起身,凌厉的目光看向窗外,复而又扫落向四周。
他赤着上身坐在床榻间,此时正是冬夜间,月华透过门窗,在客卧间落下一层四格花鸟影的轻透薄光,屋内地龙茂盛,屋内静的只有沈溯急促的呼吸声。
他每喘一口气,都能察觉出自身越发汹涌的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