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门响颇为剧烈,能听出其人心绪极躁。
萧言暮的心一直怦怦跳着,刚才在?书房里?面的时候,一切都随着本能,畏惧便逃,害怕便跑,等?出来了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去思考之前的事情。
沈溯略带几分羞恼、拧着眉看她的模样历历在?目。
沈溯平日里?基本都是没?什么表情的,他向来沉稳端肃,所以方才的模样颇为少见,萧言暮的脑海中几乎活灵活现的映着他的表情。
愤怒,躁臊,隐隐还藏着一股不甘和嫉妒,那样艳丽的面上似是都被?欲染成了另一种模样,全然不似平日中那般冷漠,反而像是一只?闹了脾气但?不肯承认的猫,挥舞着爪子把萧言暮赶走看,然后自己独自一个人站在?原地?生闷气。
萧言暮又看了一眼门后。
屋内是点着灯的,所以沈溯的影子正烙印在?门上,从?刚开始门关上,一直到现在?,门上的沈溯的影子就没?有走动过?。
沈溯应是真的被?她的拒绝给气到了。
这个人,真是如李千户说的一样,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估计也是从?没?被?人拒绝过?,一被?人拒绝,就觉得自己丢了脸面,非要立刻摆出来一副“我?不在?乎”的模样来挽尊。
萧言暮匆匆收回?目光,快步从?沈溯的书房院中离开。
她想,沈溯如此是最好的,他为了面子,不来招惹她,她可?以借机跑远点,等?时日一久,沈溯应当便将她忘了。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沈溯瞧上了她什么——沈府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她得赶紧离开这里?,幸好韩临渊现在?已经被?抓了,她还算安全。
其实她最好连南典府司也离开,但?是萧言暮有些舍不得。
她品尝过?了那种不是普通人可?以接触过?的东西之后,就再也不想回?到原先的阶级中去了,人一旦吃过?山珍海味,是咽不下去观音土的。
她还想留在?南典府司。
萧言暮满腹心事的回?了东厢房中,倒在?床榻间,想,明日就得离开沈府。
她又爬起来,匆匆盘算了自己有多少钱,够不够出去生活。
这一夜,萧言暮都没?睡消停。
——
她没?睡消停,沈溯更?是没?消停,他睡在?书房的矮塌上,一闭上眼,就是萧言暮那张脸。
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不识好歹的女人,吃他的睡他的用?他的,竟是半点不对他留情!
只?要一想到他,沈溯便觉得心口钝痛。
他之前查过?那么多案子,被?人摆过?不少道,吃过?不少亏,都没?有萧言暮给他的气多,只?要他一想到萧言暮,他连胸口都跟着堵起来。
月色之下,沈溯猛地?从?矮塌上坐起来,一双桃花眼定定的盯着一片虚空的位置瞧了半晌后,咬牙切齿的说了四个字。
“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
傲娇猫猫
次日, 清晨。
萧言暮带着她的全部身家,二十一两?银子,从沈府离开, 去了南典府司上值。
她走的时候提心吊胆, 生怕沈溯突然反悔, 也生怕横出来什么意外?,但?是什么都没有, 她轻而易举的跨过了沈府后门的门槛,站到了沈府的后巷中。
沈府后巷长而寂静,暗色的青石砖被打扫的格外干净,地缝整洁齐规,前些日子的雪化了, 覆了一层浅浅的薄冰,在阳光下面熠熠生辉,偶尔有七彩的亮光闪过。
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沈府守着后门的私兵提醒她“小心台阶”,跟在她身旁的程小旗念叨“这破天还要上职”, 萧言暮自后门出来, 最后扫了沈府一眼。
她那双单狐眼中含着几丝自己都说不分明的情愫,感?激, 畏惧,愧疚,不安,隐隐还带着一点奇怪的酸涩, 所有情绪都交缠在一起, 复杂而又深沉,在没人发现的地方一闪而过。
随后, 萧言暮跟着程小旗一起转身离开。
她想,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会回到沈府了。
她从沈府离开的时候,心底里的情愫渐渐翻涌。
说来奇怪,她得知沈溯喜爱她的时候,她是害怕的想逃,但?是她真的被沈溯放走、一直紧逼着的胁迫感?消失的时候,她又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沈溯应当是真的喜爱她。
他的喜爱还跟韩临渊的喜爱不大一样,韩临渊的爱是昏沉沉的深渊,潮湿的地牢,和挣不脱的锁链,而沈溯的喜爱是一只骄傲的猫,他有柔软的腹毛,爱你?的时候会很温暖,不爱你?的时候也有锋锐的爪子,抓人很疼。
萧言暮想起来沈溯之前对她的好,以及心甘情愿被她骗的事,她心里的愧疚就更甚了些,隐隐还滋生出来些许后悔。
她兴许冤枉沈溯了,沈溯并非是跟韩临渊一样的人,只是她心中有了惊惧与不安,总觉得自己会再遇到一个如同?韩临渊的人,所以才那般警惕。
她当时不该将场面闹得那么难看的,沈溯一定觉得很丢脸,所以很讨厌她了。
说起来这?件事,现在只要一想到沈溯,她脑子里就浮现出李千户当时所说的话。
“沈提灯这?个人,嘴比骨头硬脸比宣纸薄心比针尖小,让他豁出去一次可不容易,估计半夜里想起来这?些丢脸事儿都咬牙,一整晚都睡不着呢。”
沈溯昨天晚上,该不会真的一整夜都在想这?些事,而没有睡觉吧?
一想到那个画面,萧言暮觉得一点点奇怪的心思在心底里蔓延,原本的俱意都散了几分,隐隐又觉得有点好笑。
她突然涌起来一种兴趣来,如果有机会的话,她真的很想看看沈溯被气的辗转反侧是什么样。
沈溯应当不会被气的半夜在床上睡不着吧?他看起来分明是个冷静至极的人。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