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茵又跟着走了一阵,直到顾承安停下脚步,才看见前方的废品收购站。
废品收购站位于一处巷子的深处,就一个门脸大小,外头堆放着各类杂物,多是破烂的锅碗瓢盆,木门斑驳,一旁摞着小山高的书籍。
“高叔,忙着呢。”顾承安给人散了根大前门,又回头点了点苏茵,“我朋友来买点书。”
高叔狐疑看着两人,最后盯了顾承安一瞬,眼里隐有笑意,这才偏头问苏茵,“什么书?”
“高中的课本和练习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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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茵出来一趟准备买书,结果稀里糊涂被顾承安带路,没想到他本事不小,竟然真让自己买到了许多难找的书籍。
顾承安照旧走在前头,不时回头看一眼抱着个重重布袋的苏茵,三十多斤的书籍沉甸甸,里头还有些以前出版的话本,苏茵挺高兴。
嘴角微微上翘,顾承安垂眸一看,不知道这姑娘傻乐什么,买几本书能这么高兴?
再一看她红色衬衫下露出来的一节晧腕,纤细得紧,像是随时能被压弯似的,就没见过这么瘦弱的,顾承安直接伸手提溜走她怀中的袋子。
苏茵怀里一轻,前方的男人像是没拎东西似的,毫不费力,只扔下一句,“你抱着这些书走这么慢,还吃不吃饭了?”
原本苏茵准备回顾家吃饭,吴婶会给自己留菜,还能省钱呢,现在可倒好,她琢磨着自己得请他吃饭了,想想自己羞涩的荷包,粮票是没有的,得他出。
哪成想,顾承安没往国营饭店去,却是带着苏茵进了房管局的职工食堂。
这个点儿,职工们大多已经吃了饭,食堂里人不多,顾承安饭票还剩下不少,直接打了两个肉菜两个素菜,端着两个餐盘回到饭桌前。
“来晚了,没别的了,你不挑食吧?”
苏茵摇头,“不挑,有的吃就不错了,我从不挑食。”
听到这话,顾承安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想到她的身世,心口又稍稍闷了起来,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撩着眼皮瞄一眼对面的女孩儿,人正垂着头安静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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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买书买得齐全,苏茵在屋里分类,课本、练习册和淘的话本,三大摞书籍叠在书桌上。
电灯晃着昏黄的暖光,铺满书桌,爬上书堆,苏茵温柔地抚摸几遍,心里满足。
顾老爷子和老太太知道苏茵喜欢看书,对这孩子又多了几分赞赏,饭桌上,夸了夸最近没闯祸的孙子。
“上班了人还是稳重起来了。”老爷子心里满意,难得赞许一声,“不过还是得多学习,读书读报,多跟茵茵学学。”
苏茵吃着饭,唯恐被当成敲打顾承安的工具人,头也没抬,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感。
谁知道,对面的男人这回没顶嘴。
“行,我肯定跟苏茵同志学学。”
苏茵:“”
当晚,苏茵洗澡洗头,收拾妥当才换上睡衣靠在床头,乌黑的秀发半干,乖顺地披在耳后。
看书半晌,用脑过度,苏茵抱着淘来的话本看起来,没多久,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啊?”
“我。”
听出熟悉的声音,趿着拖鞋开门,苏茵见到了隐没在黑暗中的顾承安。
黑暗描摹着他的硬朗,却又淡化了平时的桀骜。
“这么晚了,有事吗?”苏茵抬眸看着他。
顾承安喉头一哽,怔怔盯着眼前穿着白色碎花棉布睡衣的女人,往日编得规规矩矩的麻花辫散开,半干半湿披散开来,小脸白白净净,唯有眼眸似有碧波流转,嫣红的唇一张一合,望向自己的眼里带着几分水润。
顾承安第一次忘了自己准备说什么,心跳快了几分,移开视线,“算了,没什么,你睡吧。”
苏茵:“?”
苏茵两次稿费挣了十块钱,除去上回买糕点花的两毛钱,买二手书花的三块五,还剩下六块三毛,加上自己原有的积蓄,满打满算也有二十块了。
刚来第一天,钱静芳便听公公嘱咐给了苏茵十块钱当零用,不过这钱苏茵一直捏着没花。
每天住在顾家,吃穿都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只准备自己赚钱攒攒积蓄为以后上大学准备,顺便也为顾家人准备些礼物。
八月底,苏茵上宋媛所在的供销社去了一趟,准备买毛线织毛衣。她找宋媛打听过,这边十月底就要开始降温,到时候毛衣正好派上用场。
过去,苏茵家里可没钱买新毛线织毛衣,多是拆的旧毛衣重新织,就这样也练出了一手好本事,爷爷和自己的毛衣总能被她织出细密的针脚。
“你要什么颜色的?都是羊毛的,到时候穿上身可舒服。”宋媛身为供销社职工,总是有些福利的,颜色漂亮的都留着了,没往外卖。
苏茵挑了黑色、黄色、红色、蓝色和青色的毛线,够五个人的量还有余,拢共花了六块二。
顺便再去了趟邮局,看到这期省城日报的征稿主题后,打听一番另外买了一份报纸和一份杂志,这期省城日报的主题自己不熟悉,得走别的路子。
回到顾家,看了京市晨报和青年杂志的征稿主题,洋洋洒洒又分别写下2000字文稿,第二日出门寄了出去。
后面的日子,苏茵便过上了看书、织毛衣、看话本的生活。
钱静芳下班回家,见到苏茵心灵手巧织着毛衣,眼前一亮,“怎么织上毛衣了?织得挺好看啊。”
她家境优渥,从小就没干过什么活,更别提织毛衣,可也能看出来苏茵织出来的一小节毛衣针脚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