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入街道一步,徐云书身后也冒出一只萤火虫,小小的肥胖身躯努力跟随着道士,偶尔眯眼打盹,在空中翻个滚。
阿星戳了戳那小灯泡似的虫尾巴,它轻盈躲避,她再看自己身后,空空如也。
“徐云书,为什么我没有?”
徐云书没答,带阿星去街口管事处办身份证明。
那管事的是个老头,见到徐云书笑呵呵地说:“徐道长,你怎么来了?”
徐云书说明来由,老头拿出张纸给他们填写,“道长带来的鬼我当然放心。”
阿星接过笔,还没写一字,看到“姓名”这栏,犯了难。
“我不知道我的真名。”她问老头,“新取的可以吗?”
“当然。”老头说,“名字只是代号,无所谓内容,执笔者是谁才是重点。”
阿星听不太懂,慢吞吞写下。
老头把目光转向她,打量了一会儿,忽然文绉绉地问:“姑娘生前是不是遇恶甚多?”
阿星摇头:“不记得了。”
徐云书知道老头懂得多,便问:“老先生有唤起鬼记忆的办法么?”
丢失过多记忆对鬼来说,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老头想了想:“一般来说,越靠近自身的肉体,记忆就会越清晰。简而言之,就是找到坟墓所在地。”
“那我估计没戏了,我早就忘记哪里是我的家乡。”阿星插了一嘴,叹口气,“有时候还挺想知道我活着的时候叫什么名字的。”
写到最后一栏,她抬头问:“‘担保人’怎么填?”
徐云书看一眼,接过她的笔,在那栏写了自己名字。
盖章之后,阿星身后也冒出一只萤火虫,她迫不及待进街消费。
不得不说,鬼市的衣服质量真是不错,做工细致,款式多样,既有现代也有古装。
阿星看上一条改良旗袍,织锦缎面料,通体黑色,没有夸张图案,细看才会发现上面绣着不规则暗纹。胸前以珍珠代替普通盘扣,领口与袖口镶边简约。
裾长到踝,一侧开衩到大腿,一侧做了三颗盘扣,同样也是珍珠扣。
像是量身定做般,阿星穿着正合适,腰掐出曼妙曲线,胸口亦服服帖帖。她白,体态好,身段玲珑有致,穿上后别有一番韵味。
阿星太喜欢这件旗袍了,可她没钱,这里的鬼币需要靠换物或打工赚取,她初来乍到,账上空无一文。
阿星将主意打到徐云书头上,笑意吟吟和小道士套近乎。
面前的女人黑发如瀑,肌肤胜雪,一颦一笑间使这黯淡的鬼街明亮起来。徐云书微微后退一步,不自在地挠了挠并不痒的脸颊。
阿星诉说自己往日辛苦,连名字都不知道,还在这世间漂泊,多么多么凄惨云云。
停顿间隙,瞄眼徐云书,他没什么表情变化,反倒又后退一步。
卖惨没用,阿星可要使上美人计,徐云书没给她这机会,转身去找鬼老板付了钱。
他想的是,穿旗袍的话,她总不好再做抬腿踢人的动作。
徐云书帮过地府不少忙,账上积了些鬼币,他一个阳人根本用不着,正好花了。
阿星得寸进尺,还想买身合适内衣。
徐云书好人做到底,给了她一笔钱,自觉在外面闲逛一圈。
阿星和鬼老板娘很投机,买完内衣后和她攀谈起来。她见对门店铺装潢很不一样,问老板娘:“那是什么店?”
“那个店么,做些皮肉生意。”老板娘说,“虽然咱们已经死了,但这欲望不管是人还是鬼都是不可避免的嘛。有需求就有市场,这不,店都开到咱鬼市了。”
阿星懂了,这是个怡红院。她进一步问:“我怎么看进去的还有女鬼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店做全性别全年龄生意的,男女老少都有。”老板娘毫不避讳地和阿星谈起自己去“怡红院”的体验,笑得合不拢嘴,“服务是真不错,那身材……也是真顶啊,老娘活着的时候怎么没享受过这种极品男人呢,关键,还不用负责。”
“妹子,你要想去的话我可以借你会员卡哟,能打八折。”
阿星连忙摆手,震惊这鬼界原来也有这么糜烂的地方。
尽管她喜欢调戏小道士,但不代表她对花钱睡一个自甘堕落的男鬼感兴趣。只是因为小道士刚好长了她喜欢的脸,又有干净阳气,她才对他有好感。
阿星太了解男人的基本盘,即便变成鬼,也没几个好东西。
老板娘见阿星如此坚决,也没勉强。
她们又聊了几句,忽地,门口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两鬼一同看去。
徐云书站门外说:“阿星,该走了。”他刚去找管事老头聊了聊,心里始终惦记着道观,不想离魂太久。
鬼喜阴天,鬼市永远昏天黑地。小道士唇红齿白,站在这灰色调的街上分外扎眼,像个意外闯入鬼界的小书生。
阿星早买完衣服,和老板娘道了别。
老板娘送客到门口,看眼徐云书,然后笑着对阿星眨眨眼。
她算是知道阿星为什么不肯要她的会员卡了,原来,是个有男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