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是高中的还是大学的?”
“嗯,高中。”
事实上,这个问题刚被说出口,杭以绸就飞快发觉自己表达的不妥之处了。毕竟谁都知道杭嘉嵘刚上大学就被迫承担起整个杭氏的重任,包括大大小小一连串子公司,所有的事项都必须尽快操持把控在手里,以此维系企业的运转稳定。
杭嘉嵘的大学四年几乎是在自家公司和学校之间奔波度过的,本身他性格就不算长袖善舞的类型,甚至称得上是一板一眼,这一变故更是促成了他缄默不言的特质进一步巩固。原本属于他的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全被无穷无尽的会议和报告侵占了,在这种情况下,更不可能让他发展出什么本应有的社交板块。
是以,单打独斗稳住了一整个庞大杭氏的杭嘉嵘,到了尘埃落定之时,他的交际圈却还停留在高中时期。
“是……上次打电话给你的那个姐姐吗?”杭以绸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试探地问道。
杭嘉嵘点了点头,把手上折好的开襟睡衣整齐迭放在一起,“她是我高一时的同班同学。”
这段时间几兄弟分别按照空闲时间负责照顾杭以绸,这件事基本上已经形成了共识,在她留院观察的这两个月里基本上每天都得保证有人照看。
“以前没听你说过。”杭以绸绞了绞手指,从病床的那一头爬了过来,坐到正专心迭衣服的男人身旁。
“嗯?这很重要吗?”杭嘉嵘十分真诚地发出疑问,倒是让满腹小心思的女孩不由自主地心虚了一瞬。毕竟在公事公办到了极点的二哥看来,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事都可以大致地分为重要和不重要两类,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妹妹的事情是永远的加粗加黑特等一级事件。
他没和杭以绸提起过的,大概率就是粗略地被他归为不重要的那一堆去了,只有需要或正巧碰上的时候,才会被日理万机的男人稍微拿出来分散一下注意力。
“倒、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杭嘉嵘这么坦然,她反而畏手畏脚了起来,鼓着腮帮子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压了回去,“没事,那你是今天去吗?”
“是的。已经答应过了。”
他刚把手上那些活整理完,正要放回衣柜里,却被罩着身宽大病号服的女孩期期艾艾地拉住了衬衫袖子,纤细的手指略有几分不安地碰了碰他腕部纯黑色的玉质纽扣。
“那,”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二哥要玩得开心噢,难得这么久见一面。”
“好。”
杭嘉嵘回答得很快,生怕她错过似的,但接下来的空白静默却让他手足无措了起来。
面无表情的男人分明有着极具压迫感的冷峻样貌,却总在这种和妹妹独处的时刻显露出独一份的迟滞和木楞。
女孩偏低的体温距他仅有一臂之隔,扯住他袖口的力道也渐渐卸下,这一霎那间的错觉让他无端地慌张了起来,他几乎是用了最快的反应速度,回握住了她的手。
“平安……”他低声絮语,“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会……抓不住你,在某一天。”
他的自说自话在杭以绸这里只被听到了一半,于是她稍带疑问地看向杭嘉嵘。
男人近乎贪婪地细细打量她的眉眼,这张他陪伴过、又缺席过、最终重新望进眼里的熟悉面孔,总是不自觉地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他无法否认至亲之人对自己的吸引力在正常人看来的确是不能被理解或接受的,但他不再打算回避这一切。
就像正负电极总有碰到一起的那个时刻,这些胶着的混乱的且被他重新梳理承认过的特殊情感,终会在某个时刻化作实质性的占有欲。正如他一直以来刻意无视却适得其反的一样。
他是不正常的。他竟会时时刻刻对如此纯净洁白的存在抱有不可言说的心思。
但他又是甘之如饴的。像他这样一无所有的多年来仅靠虚无缥缈的认同感而活下来的孤寂之人怎么可能真的心无一物。他需要这样宛如指明灯般存在的杭以绸,填满所有他内心空荡荡的角落,把无人问津的过去、现在、未来的杭嘉嵘全部打上独属于她的烙印。
“……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