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氏连忙把女儿拉到厢房说话,关老爷子和关父一面派人去打听叶蓁这些年的行踪,一面忧心忡忡地跟进去。
和离是肯定的,但关素衣却不会轻易退让。叶蓁想要赵家?想当正妻?想把曾经丢掉的亲情再捡回去?可以,自己伸手来拿,只希望最后别落得个一无所有、名誉尽毁的下场。她的确不擅长后宅争斗、尔虞我诈,但挖坑埋人却很顺手。倘若叶蓁老实本分倒也罢了,非要自己往坑里跳,那她就狠狠推她一把。
心里早有章程,关素衣却没打算向家人求助,只对仲氏说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吧。
叶蓁刚回家,什么事都没发生,说再多也属枉然,果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仲氏无法,唯有长嘆。关老爷子沉思良久,拍板道,「若是过不下去,那便和离吧。命运使然,皇上必不会怪罪。」
关父亦点头,「如非万不得已,我并不赞成和离。然而现在果真到了这一步,不和离怕是不行了。我关云旗的掌上明珠绝不为妾,更不能当什么平妻,受谁的辖制。」
关素衣再三保证不会委屈自己,若真的过不下去就收拾东西回家,这才把仲氏等人劝走。他们前脚刚出院门,金子后脚就回来,低声道,「夫人,奴婢方才去东厢打探,你猜怎么着?那叶蓁好不要脸,竟说自己忘不了旧情,求了陛下几月,又以死相逼,陛下才把她放回来。如今赵陆离正抱着她痛哭呢,老夫人和赵纯熙、赵望舒等在外间,都是一头雾水。赵陆离还说会帮叶蓁安排一段妥当的经历,必不叫家里人和外面人看轻她。您瞅瞅,这是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情深似海啊!」
「别贫了,今儿这齣戏不正是你家主子安排的吗?」关素衣冷笑,「说他蠢,他立刻就精明上了,把叶蓁放出宫,却决绝口不提当年那些龌龊,摆明了是要让赵陆离与她再续前缘。我现在反倒成了多余的,不想走也得走。」更何况她早就想走,只是舍不得木沐和小怀恩罢了。
千愁万绪爬满心墙,令她眉头紧锁,郁郁寡欢。
金子暗暗骂了陛下一句,柔声劝道,「夫人,奴婢说一句大实话,您别以为奴婢是帮前主子拐骗您。这赵家您早就不该待了。您那么喜欢孩子,又噁心赵陆离,为何不趁着年轻赶紧和离改嫁,自己生一个?别人的骨血终究是别人的,或随便挑拨几句,或发生什么龃龉,或利益起了衝突,顷刻之间就能与您离心。您看那赵望舒不就巴巴地黏他自个儿亲娘去了吗?」
话落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您现在还年轻,有许多光阴可以蹉跎,然而女人的青春何其短暂?等您回过神来想改道时,怕就没有路了。年纪大了再生孩子,其中凶险您应该了解。」
关素衣不动声色地道,「我心里自有分寸,你不用替你主子操心。」
「奴婢哪儿是替陛下操心啊,分明是替您操心。再者,奴婢现在跟暗部没关係了,陛下没给奴婢指派任何差事,反倒添了更多人手专门保护您,免得叶蓁对您不利。您是不知道,她从苗人那处买了许多毒药,虽在叶家出事后儘皆毁去,早前却送了许多给赵纯熙。所以您还是赶紧离开赵家吧,此处危险。」
「你的毒术不比苗人差,我很放心。」关素衣老神在在地喝茶,直等金子说得口干舌燥才去外间用膳。
下午开悼时,叶蓁竟已披麻戴孝地站在赵陆离身边,一手牵着赵望舒,一手挽着赵纯熙,做足了正妻姿态。老夫人心中怒极,却碍于家丑不好发作,只能与儿媳妇和木沐站在一起。左边是一家四口,右边是老少三人,堪称泾渭分明。
宾客们不好掺合别人的家务事,只能暗自摇头,假装不知,正准备坐回蒲团诵经,却听外面传来喧嚣声。少顷,白福双手捧着一卷圣旨走进来,身后跟着许多侍卫,抬着几口沉重的大箱子。
等众人陆续跪定,他才展开圣旨唱念,原是皇上感佩阮夫人为子舍生、恩山义海、大爱无私,特追封她为二品诰命,赐谥号贞烈夫人,享祭一品;又言关夫人义勇之举感天动地,赐珍宝如下……以示嘉奖。
关素衣淡定自若地接了圣旨,宾客们却嘀咕开了:追封二品,享祭一品,还特地赐了谥号,这是多大的荣耀?阮氏生前因容貌丑陋不敢见人,更不敢请封诰命,死后却沐浴这等隆恩浩荡,亦给儿子寻了最强庇护,纵死百遍也无悔了!只不知皇上为何对一介妇人如此关注,二品诰命竟得了双字谥号,纵观历朝历代,绝不多见!难道是为了抬举赵家二房,安抚边关的赵将军?
众人猜测纷纭,关素衣却早已洞悉圣元帝的意图。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在给自己母亲造势而已。先把弟妹抬为贞烈夫人,大肆宣扬她为子舍生的义举,让百姓感佩敬服,再稍稍透露一些自己的身世,顷刻间就会被民众奉为千古佳话,当世传奇。
追封了阮氏,自然也要追封太后,宫中怕是要风云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