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酒量不足以支撑他在那么短时间裏喝掉一大杯牛二,所以他就喝高了。
喝高了就撒野。
很完美的解释。
蒋丞下了床,穿上了衣服,这个合理的解释让他突然就安心下来了,洗漱完了之后给老徐回了个电话,就拎着书包往学校赶了过去。
进学校的时候正好是课间,蒋丞拎着书包从后门进了教室。
本来一路上都气定神闲,但一踏进教室的时候看到顾飞居然没旷课,正低头玩着弱智爱消除,他突然就又有些不踏实。
他向学霸之神发誓,在亲顾飞那一嘴之前,他对顾飞没有任何想法,除了正常地觉得他长得不错手挺好看之类的大众款欣赏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但他不知道顾飞会不会介意。
虽然蒋丞不太愿意承认,顾飞是他在这个城市待了这么些日子,唯一一个他愿意相处的人,可以当成“朋友”的人。
他隐隐地感觉有些害怕,如果跟顾飞的关系断了,他还能跟谁聊天儿。
周敬?
王九日?
这种突如其来的茫然让他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慌。
如果跟顾飞一直没有交集,他始终游离在人群之外,这种感觉反倒不会如此明显。
“我进去。”蒋丞在顾飞椅子腿儿上踢了踢。
“哟,”顾飞抬头看到是他有些意外,“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睡过头了。”蒋丞从椅子后面挤过去坐下了,顾飞看上去一切正常,这让他放心了不少。
顾飞从抽屉裏拿出了他的哨笛:“昨天你没拿这个。”
“哦。”蒋丞接过哨笛,“昨天”这两个字让他差点儿手一哆嗦。
“钢厂那儿的钥匙你还要吗?”顾飞一边在手机上划拉着一边问。
“……要,”蒋丞想了想,“不是好鸟他们会有意见吗?”
“有什么意见,”顾飞掏出自己的钥匙,从上面取了一个下来给他,“反正都不是好鸟了,有意见也可以忽略。”
蒋丞看着他。
“他们不会有意见的,又不是不认识的人。”顾飞说。
“谢了。”蒋丞接过钥匙。
“有时间请我吃饭,”顾飞继续玩游戏,“九日家的馅儿饼就行。”
“……为什么?”蒋丞楞了楞。
“我给了你钥匙,”顾飞说,“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
“什么?”蒋丞转过身。
“不请我吃饭我就跟九日说你耍我流氓。”顾飞说。
“我……操?”蒋丞感觉到万分震惊,都顾不上尴尬了,“我他妈那是喝多了好吗!”
“你问问我们这儿有人喝二两半牛二就高的吗。”顾飞笑了起来。
“那我就是二两就高了啊,”蒋丞觉得很神奇,“怎么你们还不让有人酒量小啊?还有按酒量排外的啊?”
“也是,你南方人嘛。”顾飞说。
“……我不是南方人。”蒋丞提醒他。
“从我们这儿,”顾飞放下手机,手在自己面前的空气裏划了一道,“往南都是南方。”
“放屁。”蒋丞说。
“就放了,我都同意你酒量不好了,你还不同意我放个屁么。”顾飞说。
“我……”蒋丞看着他。
“别笑,”顾飞指了他一下,“我说真的,你再笑我真的要约你学校后门见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蒋丞就感觉自己要笑。
好在周敬在这时转过了头:“蒋丞,蒋丞?蒋……哎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什么事。”蒋丞嘆了口气。
“快期中考了,”周敬说,“考试的时候你让我看看答案吧。”
“你们考试怎么坐?”蒋丞问,这种请求他以前就听得挺多了,但是以前学校无论什么考试都是分开坐,分半个班到实验室什么的地方考,还会打乱顺序,不按学号,碰在一块儿能抄个答案都能算有缘之人。
现在想来潘智能跟他关系这么好,大概也是因为每次考试他俩都能在一个教室裏,卷子还都能一样。
“桌子拉开点儿就考了,还能怎么考。”周敬说。
“哦,分ab卷吗?”蒋丞又问。
“不分。”周敬说。
“……哦。”蒋丞觉得潘智肯定无比希望到四中来考试,这简直就是不抄白不抄。
“你就放桌上,我自己看就行。”周敬又说。
“哦。”蒋丞应了一声。
周敬心满意足地趴回自己桌上去了。
蒋丞转过头看着顾飞,他记得在周敬打岔之前他俩正在说话,但转过头之后他又忘了要说什么了。
“我不抄。”顾飞看着他。
“哦,”蒋丞转开头,想了想又转头看着他,“你考试都自己写么?”
“嗯。”顾飞点点头。
“能写得出来吗?”蒋丞感觉顾飞桌上的书从来就没翻开过,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看视频听音乐要不就是玩弱智爱消除。
“写是能写出来的,挑个合眼缘儿的答案填上就行,有什么写不出来的,”顾飞拿出一把糖,“吃吗?”
蒋丞一眼就看到了昨天的那种小圆糖:“不吃!”
顾飞拿了颗奶糖放到嘴裏,笑了半天。
从这天之后连续几天,顾飞都没再提起喝酒那天的事,每天差不多都一样,迟到,上课玩手机,一帮人去练球。
偶尔旷课还是不请假,蒋丞都能感觉到老徐深深的怅然。
小屋的钥匙蒋丞串在了自己的钥匙上。
他的钥匙挺大一把,以前家裏大门的钥匙,车库的钥匙,房间的钥匙,抽屉的钥匙一大堆,来了这裏之后也一直带着。
把小屋钥匙放上串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取下了原来的那些,看着钥匙圈上只剩了孤单的一把,他嘆了口气。
李保国家就一把钥匙,房间门有锁,钥匙早就不知去向,屋裏的柜子抽屉全都没有锁。
把小屋钥匙挂上去之后,蒋丞把钥匙握在手裏抓了抓,挺不是滋味儿,但之前那种孤独感和茫然无措却没再那么强烈。
日子总是往前走,人总是在变,不知道是淡忘还是适应。
顾渺在打人事件之后有一个星期没去学校了,蒋丞知道得非常清楚是因为她每天都会在第三节 课就溜进四中,跑到他们班门口的走廊上站着。
而今天来得更早,第二节 还有几分钟下课的时候蒋丞就看到了抱着滑板从教室门口探出半个脑袋的她。
顾飞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去走廊边儿上。
她转身踩着栏桿趴在了走廊边。
蒋丞觉得那天打架和不能再去学校的事儿似乎对她没有什么影响,还是老样子。
他趴在桌上,目光从窗口看出去,却在中途被顾飞的侧脸拦截了。
顾飞也正往窗外看,明亮的阳光溢进来,在他侧面勾出一条很淡的光晕。
蒋丞猛地想起了那天晚上。
本来已经非常模糊,连碰到顾飞脸时是什么感觉都已经记不清了,这一眼却全想了起来。
日!
他是怎么尴尬地倒回沙发另一侧,顾飞是怎么一派平静地点了根烟,还给了他一根,他俩是怎么一块儿抽完烟,又是怎么神奇地还一块儿把鸡汤给喝光了……这些他明明都记得却强行失忆的内容全都趁他不备地从眼前跑过。
现在脑子都这么不听话了!
“馅儿饼。”顾飞转头说了一句。
“啊,”蒋丞回过神应了一声,“啊?”
“什么时候请啊,明天就比赛了。”顾飞说。
“今天吧,”蒋丞说,“带着顾渺?”
“嗯。”顾飞点点头。
明天就要比赛了啊?
蒋丞拿出手机看了看日期,还真是,这段时间过得似乎有些快,但也过得不是太专心,学校比赛的大红横幅都拉出来好几天了。
顾渺今天情绪不错,踩着滑板围着他们转圈。
“我得先打个电话,”王旭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驴肉的得让我爸先做着,把咱们要的留出来……对了今天下午也上我家来吧,咱班球队的人,老徐帮咱们借的队服都分一分,再讨论一下战术。”
“嗯。”蒋丞看着顾渺,小丫头的头发长得还挺快,帽子边缘都能看见了,就是没什么型,顾飞自己剃个骚破天际的头还往上头绣花,自己妹妹不是光头就是一脑袋乱七八糟……
“你伤好了吧?”顾飞在他身边小声问。
“嗯,”蒋丞摸摸肋条,“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顾飞没说话,突然伸手往他肩膀上拍了拍。
蒋丞看着他:“干嘛?”
“条件反射休眠了?”顾飞又拍了一下。
蒋丞这才反应过来,半天都没说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