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愿被绑过来,被欺辱的人是她,灼华郡主生性善良烂漫,虽出身高贵但从不欺压旁人,这样好的姑娘,却偏偏——
沈落枝瞧见她的脸,心下也觉得酸楚,是她要来西疆嫁人的,她的侍女们放下江南的大好日子不过,来陪她一道来西疆吃苦,结果还遭到了这等事,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是她这个郡主的错。
沈落枝便快步走过去,将侍女扶起来,一边将人扶起来,一边低声问她:“近日过得可好?这里的西蛮人有没有为难你们?你们——”
“郡主。”侍女待到那西蛮护卫出去、被沈落枝扶起来之后,突然反手,两只手用力的抓住了沈落枝的手臂。
沈落枝的话被她打断了,沈落枝抬眸看向她,便看见侍女目露凶光,一脸凶悍的道:“郡主,奴婢们寻到了出去的路,今天晚上,奴婢来替您在此帐内待着,您扮做奴婢回那帐篷里,然后与旁的人跑了吧!郡主不必管奴婢的死活,只要您能走,奴婢死了也值!”
“郡主,逃出去!逃到纳木城,去找裴郡守,来为奴婢报仇!”
沈落枝先是一惊,又立刻升起了些许期待,下意识询问道:“你们找了什么出路?”
她本身是要留在城内的,她的报复还没有做完,但是听到找到“出路”了的时候,又忍不住询问。
同时,她又觉得有些奇怪。
这蛮族城邦是耶律枭十七岁建立的,迄今已有五年整,因地处金蛮与大奉交接处,上又接壤漠北,所以此地混乱,常年征战,但是这城邦是他在五年时间里一点一点建立出来的,耶律枭会不知道这城里有能出去的小路吗?
这城内有近万人,每夜都有人巡逻,每日清晨与晚间都要对人头点名,有什么人消失都会第一时间发现,这里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处处都是西蛮人。
她的侍女和侍卫被困住后,求生心切,很可能会出去四处乱走,但是他们能碰巧找到一条出路、又完全不被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很小很小。
可偏偏,此刻,她的侍女就站在她的面前,流着泪,激动的跺着脚,与她说道:“郡主一定会逃出去的,郡主,你要让裴郡守来替奴婢报仇,来屠了这西蛮人的城!”
空旷的帐内回荡着侍女压抑着的、愤恨的声音,沈落枝看着侍女陷入癫狂、失控痛哭的脸,只觉得一股寒麻之意从后腰上窜出来,直顶头皮。
这不对,沈落枝想。
作者有话说:
下本接档文:《女百户》
我喜欢耶律枭
人心亦可杀人
沈落枝用力的掐着那侍女的手臂,试图让侍女冷静下来,但侍女已经听不进去了,哭着诉说完商量好的计划之后,侍女就要脱衣服与沈落枝互换。
“是靠近后山茅厕的一条路,奴婢去用茅厕的时候,亲眼瞧见有一条无人把守的小路,奴婢瞧了几眼,还看见了水流,此路直通后山,奴婢回去之后,与侍卫说过,侍卫便去寻了一趟这小路,他亲自摸过,回来后与我们说,可以从山间出城。”
“奴婢自知道这消息后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直与那蛮族将士说想见您,看守奴婢们的满足将士之前并不理睬奴婢,到了今日,才肯放奴婢来找您。”
“今天晚上,郡主跑吧!这是大好的机会了!”侍女昂起脸,声音因为发抖而在颤:“奴婢尽量拖延时间,若是拖不住,奴婢便自裁。”
沈落枝看着侍女的脸。
几日不见,她的侍女瘦了很多,原本如同舒展着的肥美花瓣的身躯也渐渐枯黄,像是被丢在旷野里干晒了三天一般,唇瓣皲裂,面容衰败,但眼眸里却迸出凶狠的光,像是护犊子的母鸡,随时能扑上来为沈落枝搏命。
沈落枝便蹲下来,慢慢的揉着她的手腕,与她一起坐到了地上,如以往在江南一样。
她这次出来,一共带了四个侍女,都是与她从小一道长大的,情同姐妹,她们幼时,便总爱蹲坐在回廊下面一起玩儿。
她们蹲下之后,侍女明显冷静了些,不再脱衣服,只用一双含着泪、满是血丝的眼茫然的看着沈落枝。
她本以为,她在说出了“找到出口”之后,郡主会迫不及待的答应她,与她一起逃离这个魔窟牢笼的,但是此刻,她们郡主安安静静的坐在她面前,并不显得欣喜。
沈落枝这时候,才与她道:“摘星,我不打算走了。”
摘星茫然地抬起头,与沈落枝对视了几个瞬息之后,整个人都惊惧的打了个寒颤,瑟瑟发抖了片刻后,她的声音才冒出来。
那音调像是要哭,又强行压制住一般,她道:“郡主,是被夺了清白吗?还是怀了孩子?郡主!您是大奉的郡主,纵是不洁之身,亦是高高在上的,还是您怕裴——”
摘星接下来的话还未曾说出口,便被沈落枝一把捂住了。
她向来聪慧敏锐,之前摘星说他们找到出路时,她就觉得不对了,摘星他们一直被关在帐内,不知道这金乌城有多森严,她这些时日亲眼瞧见过。
她知道,摘星他们跑到城门口看一眼,再跑回来通知她,这件事本身就很荒谬,金乌城管束极严,不可能不知道摘星的动作——最大的可能是,摘星他们已经被发现了,但是这些西蛮将士没有发难。
现下摘星与她又哭又激动的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没个人进来探听,她越发确定出了事。
平时她一个人待着,不过片刻,都会有个西蛮人走到帐前撩开帘子偷看一眼,怕她自裁或逃跑——他们以为她不知道,但她日日睡不着的时候都会盯着帐口看,她怎么会不知道?
现在,面上根本没有人管她与摘星,看起来是她们逃出去的大好机会,但实际上,不过是裹了蜜糖的弯刀,她要是真一口吃下去,就死定了。
她都能猜到,此刻在帐篷四周,一定有人在偷听,说不准,那躲了她一日的耶律枭也在其中。
耶律枭这个人,疑心重的要命,他不确定沈落枝是不是死心塌地的留在他身边,所以他反复试探。
沈落枝都能推出来一个大概,摘星在误打误撞时找到了一条出去的路,便想来带她走,耶律枭发现了,却不说出来,甚至还抬起手,漏出了一个摘星来找她的机会。
他借助摘星的手,把“自由”摆在了沈落枝面前来诱惑沈落枝,以此来探查沈落枝的真心。
而她的摘星,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棋子。
幸而沈落枝生来便被父母教养的极好,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未曾见过世面的女子,她懂谋略知进退,见识过泱泱大奉,也知晓人心险恶,在危难时,并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懵懂寻路。
否则,她若是真跟摘星今日走了,出了这帐篷,她辛苦谋划的一切就都完了。
沈落枝不怪摘星,摘星并不聪慧,又十分愚忠,在这种情况下被骗也是关心则乱,她只是用手捂着摘星的唇瓣,与那双充满血丝、关怀、慌乱的眼对视。
被压迫了太久,摘星已经有些疯癫了,她的情绪不能自控,因为受过太多折磨,所以对外的反应也很尖锐,需要慢慢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