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颈间、额间都用红丝缠绕,耳边红丝与墨发随着风一起飘荡,幽绿的眼眸远远望过来,定在了沈落枝的身上。
他身后的灯影成壁,浮光掠金,更衬得他眉眼昳丽。
他远远向沈落枝勾了勾唇,像是一场无声的邀约。
沈落枝望着那灯壁,恍惚间猜到了他是在做什么。
大奉男女若是定情,多数会在夜间游城,夜间的大奉,城镇繁荣的地方处处点满灯,便衍生出很多关于灯会、才子佳人的故事。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人原是不知情,奈何月下见温柔。
沈落枝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玄月面上浮出了几分笑意,快步走向了耶律枭。
彼时正是腊月下旬,冷冽的北风吹动了戈壁黄沙,明月高悬于夜空,自上而下挥洒月华,笼罩整个西疆,有人于西疆中被追杀,狼狈狂奔,杀声震天,有流民与逃兵在蜷缩烤火,艰难求生。
明月还在金乌城中窥见了一个小江南,画中男女于灯下会面,流光熠熠间,恍若一对良配。
——
岁月如指缝间的沙,短短三日,悄无声息的在金乌城溜走了。
期间,沈落枝打探到了好消息,裴郡守与邢将军成功从清泉商队的手里脱逃了。
太阳东升西落,月亮明了又暗,与此同时,金乌城终于迎来了沈落枝与耶律枭的婚礼。
婚礼
成婚
婚礼当日,整个金乌城都挂上了红绸,有些帐篷没有红绸,便贴了喜字,乍一看,还真是喜气洋洋的。
其实在金蛮,娶妻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能举办的如此盛大,完全是因为这是耶律枭的婚礼,且耶律枭又答应了她,要以大奉礼节娶她的缘故。
金蛮人重武力,轻女子,又四处掳掠其他国家的女子,所以金蛮不缺女子,又是不开化的蛮夷之地,婚礼便是给些东西,将女子从翁家中带回来,宴请好友烤肉喝酒便是。
金蛮人甚至都没有“娶妻”的概念,据说,金蛮人的“妻”与妾室其实没什么不同,他们只会称呼那些女人为“某某”的女人。
这些女人们谁先有孩子,谁的地位就重些,孩子越出息,她们的位置就越高,在金蛮,没有妻大妾小的说法,除非妻的母族过硬,否则后来的妾室常常会骑到第一个娶的妻的头上来。
甚至还常有□□换妾的事,沈落枝这些时日从那女奴的听了不少,据说,金蛮人这边并不注重血脉纯净,时常有他□□妾出墙,金蛮人那边甚至还会养他人的孩子。
这些事情,沈落枝光是听,都觉得头皮发麻。
她过去见过的男女之间最粗俗的事,便是之前在江南时,曾听闻有些富贵人家几个男人共享一个乐妓。
除此之外,大奉官宦人家,那些要脸面的人,哪能干得出这种事?
金蛮人,果真是——
而每当那女奴与沈落枝说起这些的时候,都会一脸艳羡的望着她,说道:“首领是个很强大的男人,他拥有一座城!他有上万兵力,在西疆,是很了不得的,待到他回到“圆都”,一定会大获全胜,成为唯一的王的,到时候,沈姑娘就是王的女人,有荣华富贵。”
“王承诺了只要您一个女人,那便不会负您,金蛮勇士,从不背弃自己的诺言,日后,沈姑娘会有很多好日子过的。”
彼时她们正身处于处处都是木头的小屋内,屋内只有简单的木头桌椅与一张床榻,屋内摆满了各种红烛,以及一些半干不新的果子,沈落枝穿着一身红嫁衣坐在床榻上,坐在镜子前给自己上妆。
红烛蜿蜒落泪痕,果子在大奉旁处都是常见的果子,但在西疆都是价格昂贵的东西,还有一些小商队运送来的珍珠百颗,珍贵的南海珊瑚珠一串,被耶律枭献宝一样挤满了整个屋子。
她听到女奴说“王的女人、荣华富贵”的时候,凉凉的提了提唇瓣。
畜生不识情,西风不解意。
她死也不会留在这里。
沈落枝拿起了胭脂。
此处没有妆娘,她只能自己给自己上妆。
镜子里的女子本生的清冷,添了胭脂色后便又突生几分妩媚逼人来,身上穿的是新嫁衣,上以金丝绣牡丹,这些牡丹绣的歪歪扭扭,因为是西蛮将士绣的,他们手粗,绣的并不好看,但尺码却对,蛮人制衣都以紧身为主,所以衣料钩的紧紧的,将她纤细的腰肢,浑圆的胸脯裹的分外明显,看的女奴都一阵眼热。
沈落枝望着镜子里那张面若桃粉的美人面,用指尖沾了花蜜,轻点在唇瓣上,将那红润的唇瓣点上一丝剔透的光泽,她看着那一丝光,想,她自江南奔袭而来,就是为了一场婚礼,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嫁成了另一个人。
不过,过了今日,一切就都结束了。
沈落枝拿起笔,沾染了些胭脂,在眉心点了一个花钿,随即掐算着时辰。
他们身处金乌,自然不可能什么礼节都按着大奉来,沈落枝便与耶律枭道,让耶律枭带她绕城而行一周,一路赠以“金乌酒”,再回到此院中,与一些官衔较高,不用守城门的将领用膳饮酒便可。
至于拜父母——她父母远在江南,耶律枭父母都在金蛮,倒是省略这一步骤了。
耶律枭还提议他们俩干脆给“沈居正”、沈落枝哥哥的画像放于高堂上拜,沈落枝听闻过后,沉默半晌,拒绝了。
裴哥哥承受的太多了。
——
沈落枝一想到裴哥哥马上要来接她了,便觉得心下一阵隐隐的激动。
她本以为,她要在这里磋磨半生,才能毁掉这座金乌成,却没想到命运待她不薄,她需要的,都被一桩桩,一件件的送到了她的面前。
沈落枝拿起螺子黛,慢慢的在眉上描摹,一边描摹,一边想着裴哥哥来救她的样子。
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