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没穿别的,只穿了一件红肚兜,这原先她在袁西身上看过。
那些青楼人,大概把男子穿女子衣物当成一种邀宠的乐趣。
铜色的强健肌理与大红色的肚兜交映在一起,并不突兀,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色气,和他身上的血热气混成一体,直扑到沈落枝的脸上来。
沈落枝冰冻发麻的身躯一点点暖起来了。
而爬榻的这一位比沈落枝还要僵硬,他的肌肉都紧绷成了一块精铁,声线僵硬着道:“郡主我生病了,病的要死,想来瞧瞧您。”
他显然是偷跑来的,弯月不会让他进门的。
他那低沉的声音落下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他自己信没信,反正沈落枝是轻笑了一声。
这准是袁西出的招。
她周身绕着的那股颓唐之意终于散了,她一笑,便像是枯木上又生出了新的嫩芽一般,眼眸里都透着新生的兴趣,像是又找到了让她快乐的东西。
她的目光一点一点落在他的面具上,缓缓的点了点他的面具,问他:“为何总要戴着它呢?”
他的面具只能挡着脸,但沈落枝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瞬。
过了片刻,沈落枝才听到她的小倌说:“我生来貌丑,怕惊吓郡主。”
沈落枝便问:“若是我不介意呢?”
她的小倌又说:“郡主若想摘,我现在便摘。”
“不必了。”沈落枝掀开被子,慢慢的钻进去,躺在他的身侧,汲取他的温暖,声线轻轻与梅花香一起散开,她道:“你什么时候愿意摘,便自己摘,你不想摘,便戴一辈子,我不爱强迫他人的。”
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绿眼睛轻轻一颤。
而沈落枝已经贴到了他身侧,她和衣而眠,只抱着他一条胳膊,用微凉的脸蛋蹭着他,与他道:“陪我躺一会儿,齐律。”
“我好冷。”
——
次日,清晨,裴兰烬一大早便从郡主府离开了。
而沈落枝一反常态的睡到了辰时左右,都未曾起身。
眼瞧着都要到巳时了,郡主竟然还不曾起身。
弯月越发担忧了。
她们郡主向来不曾如此懒怠的。
正在她迟疑不定的时候,内间里终于传来了郡主的声音。
“弯月,去取一套男子身量的衣裳来。”隔着一扇门,弯月听见厢房里面的郡主道。
弯月先是想了想这院子里哪里有男子身量的衣裳,先应了一声“是”后,随即如遭雷劈。
等会!什么男子身量的衣裳!
谁家的男子进了她们郡主的房啊!
弯月的宅斗认知仿佛崩塌了。
反击(一)
夜风沉醉
弯月也不是没设想过来西疆之后的宅斗之路, 毕竟裴兰烬也是大户人家的出身,府中的丫鬟嬷嬷一应俱全,膳房里有多少油水, 守门传信的都有什么规矩,这些事儿瞧着不起眼, 其实都重要着呢, 到时候她们郡主嫁过去之后,争权夺势敲打老人的事儿肯定有一回,她们姐妹四个都是其中翘楚,早都摩拳擦掌准备好了。
但她没想到,她们郡主还没嫁出去呢, 她在郡主府这院儿里还能摔这么一大跟头。
谁趁她不知道的时候爬上了郡主的榻啊!
郡主还未婚嫁呢, 这可怎么办?
后院里一共就两个妾室, 到底是那袁西,还是那齐律?
弯月想不通。
弯月很崩溃。
弯月浑浑噩噩的去取了一套男子衣物来,且还蔽退了下人, 想了想,又亲手打了一盆热水,一个人进了内间。
内间内紧闭门窗,屋内的地龙日夜不熄, 一打开门, 便有一种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这冬日的清晨里, 极易使人心生懒怠, 想卷着柔软的被子, 在被窝里面抻长手脚伸懒腰, 然后转个身再睡一个回笼觉。
厢房内陈设并不复杂, 只一床榻,一窗边矮榻,一落地梳妆波斯镜,一净房而已。
而弯月进去时,郡主已起身、自己寻了衣裳穿好了,床榻的帷帐还放着,但那床帐是透亮的薄纱床帐,上面绣着云纹,隐隐能从帷帐外面瞧见里面躺了个人影。
真的有个人啊!
弯月眼前发晕了。
她手脚发麻的伺候着郡主洗漱,挽发后,郡主便起身离开了——郡主这几日忙得厉害,在纳木城中走街访友,每日都有一套计划,弯月只伺候主子,旁的什么都不过问。
这是她们做奴婢的本分,不要揣测主子的动向,不可胡言乱语左右主子的想法,也不可探听主子的事情。
主子没有吩咐,他们就要像是瞎子一般,当做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