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有些蠢笨,但骗他们的人不是更可恶吗?
此刻,利用所有人的信任的裴兰烬,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啊。
随着四周吵杂的声音越来越大,所以一双双眼不停地在四周游动,然后渐渐落到了沈落枝的脸上。
沈落枝抬眸看向他,正看见裴兰烬那双满含算计的眼。
月色之下,本就不大的南院被一群人围的水泄不通,衣裙交叠间,很多人甚至都在屏息。
沈落枝静静地看着裴兰烬。
他像是个涂脂抹粉,穿红戴绿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卖力的踢腿甩袖,试图用他精湛的戏腔,迷惑住在场的所有人。
裴兰烬很努力的在演,他想让自己看起来说的是实话。
他是有这个本事的,世家子嘛,从会说话开始,就明白自己当如何做事,如何言语,他又在官场沉浮那么久,真要演起戏来,比沈落枝都不逞多让的。
外人难免会被他所蒙骗。
但沈落枝不会。
因为在今日之前,沈落枝早已从他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眸里挣脱出来、早已透过他那端正素雅的皮囊,看到了他腐臭的内里。
她清冽的月牙眼中瞧不出半点犹豫,只那样清冷冷的看着裴兰烬。
裴兰烬的腰腹中满是惊慌与烦躁,隐隐还有些许怒意。
今日怎么便变成了这个样子!
分明一直都没有人发现的,分明他已经足够小心了,怎么会被这么多人发现!
但他不能失态,他还要努力挽回,他还要将损失降到最低,所以,他要说服沈落枝。
“落枝。”裴兰烬又一次开了口,他的声音放低下去,隐隐透着几分哀求:“你我多年情谊,你当真不信我吗?”
“既然裴郡守口口声声说这里面的是个男子,你便叫她出个声,只要她是个男子的嗓音,我便信你。”
沈落枝终于开了口,她那双月牙眼中满是冷冽的光,她道:“烦请里面的这位,开个口吧。”
沈落枝清冷的话音落下来时,四周越发寂静了。
裴兰烬面上一片僵硬,隐隐还泛着铁青,四周的公子姑娘们全都看向门口,更有甚者还踮起了脚尖,白丛与听风两人互相僵持。
这时候,厢房里的人是什么反应,便十分重要了。
无数双眼睛都看着这厢房的门——厢房的门本就是个很普通的檀香木门,被糊了一层简略的红漆,现下红漆已经被踹的斑驳了,厢房的门也摇摇欲坠。
里面的人怎么还不出声?
里面的人根本不敢出声!
——
厢房之中,邢燕寻正蹲坐在门里,用身体挡住这两扇随时都能被踹破的门。
她的发鬓凌乱的堆在头上,早已没空去管,身上的衣衫虽然穿好了,但手脚却冰凉——她被堵在了这里,如同瓮中捉鳖一样。
厢房外不断传来各种各样的声响,让邢燕寻心口一阵阵发堵。
怎么,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就在不久之前,她与裴兰烬两人颠鸾倒凤,沉浸在花前月下里,但突然间,有人撞开了他们的门,是一个小丫鬟扶着郑意进来的。
他们是走错了,但同时,他们也瞧见了裴兰烬与邢燕寻,四目相对之间,他们彼此都愣了一瞬。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便是郑意。
郑意一直以为他与邢燕寻是相互喜欢的,否则,邢燕寻为何要在那一日称他是未婚夫,又为何要与他一直同坐一桌呢?
所以当他看到邢燕寻与裴兰烬以那种不堪的姿势滚到一起的时候,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不管不顾的与裴兰烬打起来了。
而那丫鬟当场便尖叫着跑了。
丫鬟跑掉的时候,邢燕寻正狼狈的穿衣,恰好院外有人走来,她便急匆匆关上了门——她本是想等穿上衣服,外面的人走了,她赶紧翻墙跑掉的,但是谁能想到,外面的人不仅没走,反而还越来越多,她根本跑不掉了!
看到了她的郑意不提,现在外面围着的,是她从小到大都认识的人,有和她吵过嘴的贵女,有和她一起斗鸡走狗的公子,有与她一起去赌坊里玩儿过的同僚,甚至,还有一些与她沾亲带故的亲戚。
这群人若是瞧见了她,她就完了!
所以,她死死地堵在门口,用自己的身躯挡住那两扇单薄的木门。
踢踹的力道从背后传来,邢燕寻把牙关都咬出血沫了,硬是没有让开。
让开,她就完了!
她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给门外面的裴兰烬了,只有裴兰烬把局势压住,将所有人赶出去,她才能保住自己。
直到此刻,邢燕寻听见外面的沈落枝要她开口说话。
她如何能开口说话呢?
她就算是舞刀弄剑,但她也是个女子,她声线只能算是低沉,就算是粗着嗓子说话,也无法与男子混淆,且,外面的那些人谁没听过她的声音呢?她一旦开了口,反而会让一些熟悉的人听出她的声音。
所以邢燕寻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