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大将军与裴兰烬讲话、上马的时候,邢燕寻正努力的抬起身子, 看向百米外的裴兰烬, 她那双眼里满是要溢出来的思念与爱慕。
邢燕寻的腰之前被耶律枭给废了, 武人练腰发力, 腰不行, 她的功夫便也废了一大半, 现下伏在马上, 被耶律貊用手臂一压, 根本爬不起来,比之寻常男子相差不大。
耶律貊的功夫比之耶律枭也不相上下,邢燕寻根本不是耶律貊的对手,轻而易举的便被耶律貊抓着头发、强迫着昂起了头。
“你喊那位郡守什么?”耶律貊用他为数不多的大奉话生硬的吼问邢燕寻,他道:“裴郎不是喊情人儿的称呼吗?”
耶律貊哪知道他身边的人在几天之前究竟是怎么一个错中复杂的关系,他又没钻到郡主府的院子里去当小倌,他只是发出了一个一直在纳木城中东躲西藏等耶律枭消息、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该有的疑惑:“裴兰烬不是灼华郡主的未婚夫吗?”
这件事,整个西疆的人都知晓,那位灼华郡主千里迢迢从江南嫁过来,当真是一桩美谈。
耶律貊的浑厚声音落下的时候,在场的其余三个人神色都各异。
耶律枭唇瓣紧抿,不言语,只将沈落枝又往自己的怀里摁了几分,沈落枝面上清冷,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里闪过几丝讥诮,而一旁被耶律貊摁在马上的邢燕寻却像是被人抽了一个耳光一样,顿时满目狰狞的昂起头来,近乎凶神恶煞的吼道:“她不是,我才是!”
耶律貊奇道:“你不是邢燕寻么?跟裴兰烬订婚的是灼华郡主啊!”
此事,就算是他们金蛮人也听说过的。
邢燕寻的脸迅速涨红,她的目光嫉恨的看向了一旁的沈落枝,用尖酸刻薄的语调说道:“纵然是与她订婚的,又能如何?现在裴兰烬爱的人是我,他要娶的人也是我,与她灼华郡主毫无关系!裴兰烬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裴兰烬与沈落枝订婚,不过是因为他们早我几年相见罢了,若是当初,先见到裴兰烬的那个人是我,裴兰烬才不会和沈落枝订婚呢!”
邢燕寻这几日一直被邢大将军关着,还不知道裴兰烬是如何去讨好沈落枝、在沈落枝面前伏低做小的呢,她只打听到沈落枝与裴兰烬的婚事黄了,自然而然的以为,裴兰烬不喜欢沈落枝了,裴兰烬该来娶她了。
裴兰烬那样喜爱她,还答应她一定会去东津接她,在裴兰烬心里,自然是她更重要!
但她不知道,裴兰烬依旧在主动挽回,真正不想再续这段姻缘的是沈落枝。
她更不知道,裴兰烬被拒婚之后还百般祈求,甚至近乎是赖皮狗一般跟着沈落枝,试图送沈落枝离开。
邢燕寻像是疯子一样说着那些话的时候,耶律貊听得津津有味。
他还是头一次瞧见这种戏码,真是各处都有各处的热闹瞧,他跑来劫掠个人,还能有戏看。
沈落枝偏过了脸,她只觉得厌烦。
她搞不懂邢燕寻。
邢燕寻也是个将门虎女,也有身份有地位,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裴兰烬呢?她已经见过了裴兰烬最丑陋的嘴脸了啊!那一日在院子里,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之下,邢燕寻难道还没丢够人吗?
明知道他是个从里烂到外的破烂货,为什么还有人爱他呢?
沈落枝越发烦了,她甚至都不想去看邢燕寻,但她管得住自己的眼睛,管不住邢燕寻的嘴,整个街巷里都是邢燕寻嘶心裂肺的喊声:“他是爱我的!若不是两家缔约在先,南康王势大,他定是会主动求娶我的!”
沈落枝简直想呕出来了。
邢燕寻竟然还替裴兰烬辩解上了!
她坐在马匹上,不可避免的靠在了耶律枭的怀里,耶律枭也不言语,只默默地将马头向另一个方向扯了些,令她不必直面邢燕寻那张狰狞的脸。
在目光偏移的那一刻,沈落枝想,比起来裴兰烬,耶律枭竟然还算是个好的!
纵然耶律枭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但他最起码不会同时招惹两个女人,也不会让这两个女人陷入这种狼狈不堪的境地!
被一把刀割伤,纵然痛,但流出血来,总比被一滩粪糊上、永远都洗不干净好!
沈落枝狼狈的看向了一旁的方向。
而这时候,远处的裴兰烬和邢大将军一起骑马而来了——他们是要会面交涉。
金蛮人手持沈落枝和邢燕寻两大底牌,但他们一群人同时又都被大奉人给包围住,又都走不脱,所以接下来就是一个互相拉扯的过程。
比如,大奉人这边说一句:你们把郡主和女将军交出来,我们放你们走,你们劫囚的事就这么算了,算是你们小赢一次。
但是,众所周知,金蛮人是不要命的,他们是一群豺狼,他们见了肉就不撒口,他们凶狠,他们贪婪,只劫个囚,救走一群人,是满足不了他们的。
“这些不够!”耶律貊震声吼道:“我们要三千匹马,要三百箱金银财宝,要三百箱粮食草药!若没有,我就割一个耳朵下来尝尝看!”
简直狮子大开口!
不说那些金银财宝粮食草药,单说那三千匹马——整个东城的马市里贩卖的所有的马加起来,也就只有三千余!
旁的人不懂战马的金贵之处,一支骑兵能挡十倍的步兵,因此,战马的价格久居不下,在京城那些贵人们跑的都是普通的驽马,而西疆东市的马,却都是千金难求的好马。
若是真给了马,这群金蛮人怕是要加倍抢掠大奉!未来几个月,大奉边境都要遭殃!
邢大将军才刚一变脸,还未曾张口呵斥,便突然听见那耶律貊喊道:“裴郡守,我听闻,这邢家的女将军方才说,她是你的女人,你会娶她,那,她和那位郡主加起来,值这三千骏马、金银财宝、粮食草药的价吗?”
耶律貊的声音落下之时,四周静谧了一瞬。
裴兰烬没有先看邢燕寻,而是近乎于窘迫一般看向耶律枭马背上的沈落枝。
但是沈落枝端坐在马背上,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只好偏移向耶律貊马背上的邢燕寻——邢燕寻现下已经如同沈落枝一般坐起来了,只是脖子上还掐着一直耶律貊的手,她到底会武功,耶律貊不敢放开她,只迫使她抬头,正面看着裴兰烬与邢大将军。
邢燕寻根本没看邢大将军,她的目光直接落到了裴兰烬身上。
在看到裴兰烬的时候,邢燕寻这几日里的委屈全都涌上来了。
她不要去东津。
她不要被关着。
她想裴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