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枝应也与她是一样的想法,沈落枝也不想丢人,所以沈落枝也尽量在缩着自己的臂膀——她可不想在与邢燕寻擦肩而过的瞬间碰到邢燕寻。
她现在一想到当初她还与邢燕寻姐妹相处、欣赏过邢燕寻的飒飒身法,便觉得心头一阵恶寒。
但是,就在她们擦肩而过的瞬间,沈落枝突然听见邢燕寻惊呼了一声,然后就是“噗通”一声响。
时大姑娘与沈落枝都是一惊,两人匆匆回头去看,便瞧见邢燕寻已经倒在了地上了。
时大姑娘惊呆了。
沈落枝就在她旁边,她的手臂紧贴着沈落枝的身子,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沈落枝的行动,所以,她敢确定,沈落枝肯定没有抬手推人。
但是,沈落枝没有抬手推人,这位新上任的裴夫人又是怎么摔的?
时大姑娘震惊的时候,目光便落到邢燕寻的身上。
花道上挂着八角宫灯,宫灯上装的是南海珍珠和蜡烛,蜡烛映在珍珠上,光辉万千,每隔几步路便有一个宫灯,以此来照明。
所以,她们两人都清晰的瞧见了邢燕寻倒下之后,裙间润出的血迹来!
时大姑娘的脑子“嗡”了一声,手心脚心也在那一瞬间凉下来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落血?
女子落血,该不会是——
而下一瞬,她便听见沈落枝道:“我去唤人!”
对,快去唤人!
但时大姑娘腿脚软了,她被吓到了,她走不动了,沈落枝只好赶忙向花道另一侧疾走了两步,去唤宫女过来。
别人不知道邢燕寻是怎么回事,沈落枝可知道——邢燕寻有身孕了,按月份算,现在该是三个月的孩子吧?这个月份的孩子还不显怀呢。
她记得邢燕寻的身子伤过,这个孩子这一摔,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宫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宫女也是随时待命的,只要走两步,喊一声,便会立刻有宫女走上来。
沈落枝便与宫女求救,道:“有一位夫人晕倒在花道上了。”
在这个时候,沈落枝心中已经升起警惕了,那邢燕寻晕在哪里不好,偏偏晕在与她相遇的花道上,偏偏是在她面前,偏偏是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
这么多巧合,能是什么意外?
在邢燕寻倒下的时候,她确定她没有碰到过邢燕寻,但谁能相信呢?
她与邢燕寻是那样复杂的关系啊!
幸而她身边还有一个时家大姑娘,有个人给她作证,让她没那么危险。
但是,就算是有一个时家大姑娘,也不可能完全撇掉她的干系的!
在宫女转而去请御医、向上禀告之时,沈落枝便站在原地,回过头看花道之上。
那位安平郡主、时家大姑娘怕是被吓得不轻,她缓缓蹲在了地上,正小心翼翼的与花道上匍匐着的邢燕寻讲话。
花道上的光影落到了她们两个的身上,沈落枝远远望着,眼底里一片寒意。
她不明白。
邢燕寻想要的都得到了,她现在是裴家妇了,是裴兰烬的心上人了,沈落枝跟裴兰烬也完了,甚至沈落枝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回江南了,她与裴兰烬再也不会有任何一点关系了!邢燕寻现在又给她来这一手,是为什么?
但不管她明不明白,邢燕寻已经向她下手了。
沈落枝因此而感到些许烦躁。
她讨厌这种计划之外的事情,更讨厌自己被算计。
沈落枝现在一想到那裙摆上的血,就觉得心里发堵。
可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对于邢燕寻来说,现在那个孩子,就是她的保命符,是她进入裴府的依仗,是她与裴兰烬夫妻关系的纽带,只有这个孩子在,邢燕寻才能安安稳稳的待下去。
毕竟,她当初就是靠着这个孩子才竞争过沈落枝、压下沈落枝一头、嫁给裴兰烬的,她也为了这一行为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按理来说,邢燕寻现在该老老实实的先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然后安安稳稳的做她的裴夫人才对。
那邢燕寻为什么要牺牲这个孩子呢?以这么大的代价来害她,她是受难了,邢燕寻又能好到那里去呢?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到底是一笔什么样的烂账啊!邢燕寻到底是怎么算的呢?
沈落枝思索到此的时候,已经有女官闻讯而来了。
宫中有女官,朝中办宴,一般都是掌事姑姑和掌事太监一起连着手来做事,这种宴请全朝的宴会,基本也都是皇后主办,下面的人跟着调遣。
一般沈落枝办宴,都会提前预备好客房、新衣,更别提人家皇宫办宴了,御医都早都备好了,就怕谁在席间落水,或者是出了什么事来不及照看。
所以宫女这头刚去禀告,那头便瞧见女官带着两个壮实的粗使婆子来了,远远瞧见花道上的人,又赶忙去请了御医。
这一通折腾,难免被人瞧见,一些有心人怕是都已经关注上他们了。
但是沈落枝也无法。
她只能牵着时大姑娘冰凉的手,与时大姑娘一道,随着那女官去了偏殿。
邢燕寻被抬进偏殿的时候,月色正好。
沈落枝与时大姑娘站在园内,两人望月无言,但是她们知道,很快,这里就会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