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们碰上这事儿,也防不胜防,只能认了。
陈婶叹了口气,看着沈知意的目光中满是惋惜,“就是苦了知意这孩子了,知秋再怎么不是,那腿也确确实实断了,就算现在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也不能把她送下乡啊!”
众人一愣,而后齐齐点头,全都对着沈知意投去怜悯的目光。这孩子才是最倒霉的一个,爹不疼娘不爱,本来是老幺,怎么着也该是哥哥姐姐出头,结果沈知秋这么一摔,她不想去也得去了。
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大家说话也没什么避讳,就有人劝沈建国,“知秋这孩子你可得好好管管了,腿断了还能治,心坏了,可就要出大问题!”
“是啊,是该好好管管。就是知意受大委屈了,你们想让知意下乡,也都考虑这孩子的心情,别把姐妹感情都磨没了。”
沈建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脑子里嗡嗡响,万万没想到一向乖巧的沈知秋竟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张寒梅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深觉丢了大人,皮笑肉不笑地赶人,“该我们管的我们自己会管,这都快到饭点了,大家今天都不做饭?”
其他人心知张寒梅这是恼了,也不在意她话里带的刺。陈婶却道:“都是老邻居,哪家有难处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寒梅啊,不是我多嘴,今天这个事不处理好了,你家这三个孩子,情分可就全都要毁了!”
不说最委屈的沈知意,就是上蹿下跳躲在沈爷爷和沈奶奶后面占便宜的沈知行,对沈知秋心里也不可能没有想法。
沈知意下乡,心里要是记恨,说句凉薄的话,沈建国和张寒梅还能当没生过这女儿。沈知行和沈知秋可都是在身边的,两个人再闹起来,以后都收不了场。
张寒梅自己就和娘家闹翻了,心里对这个话题很是忌讳,陈婶这话算是说中了她的心病。其他人不断附和,实在是可怜沈知意,也帮着说了几句公道话,“陈婶说的有道理,当爹妈的,对孩子可要厚道点,可别让几个孩子反目成仇。”
张寒梅面沉如水,沈建国一脸为难。
周厂长轻咳一声,看向沈建国,“建国同志,你要是不嫌弃,我来说两句?”
“诶,周厂长您说。我这心里乱糟糟的,也拿不准主意。您能指点指点,那就太好了!”沈建国下意识地点头应下,又急急忙忙伸手从兜里摸烟。
周厂长见状,乐呵呵地抬手阻止了沈建国的动作,又看了一眼沈知意,目光宽容和善,宛若家里一位可亲的长辈,语气也很是温和,“这就是知意吧,确实是个好姑娘,建国同志你有福气哩,生的娃娃一个比一个俊。”
沈建国脸上也有了笑影儿,心情慢慢轻松下来。
周厂长这才说道:“你们家的情况,我刚刚也听明白了。老人家舍不得孙子,知行也成了正式工,不能下乡。知秋嘛……腿断了没办法,最委屈的就是知意。这么个小娃娃,人小力微,下乡干农活,那得去掉半条命。你们夫妻两个也是疼孩子的,总得想想办法,下乡的孩子定了,那总不能就什么都不管了吧?”
沈建国点头,“您说的是,知意是我亲闺女,我哪能不心疼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能代她去,我宁愿自个儿下乡!您的意思是……”
“既然你愿意听,我就给你出个主意。”周厂长表情不变,说出的每句话落在人耳朵里,都让人安心,“知意受了委屈,那你们就多贴补她一点嘛。你一个月工资有三十一块五,按照规定,还有六十斤粮票。算算知意的口粮,每个月给她寄八块钱,再加十斤粮票,你们也不伤筋动骨,一家四口照样能过得好好的。要是实在要急用钱,知行不也是正式工?”
沈知行本来就是顶的张寒梅的工作,照理来说,他也该给沈知意一点补偿。只不过周厂长是钢铁厂的厂长,也没办法插手纺织厂的事儿。
沈建国和张寒梅算了算,没多大意见,沈知行每个月能拿28块钱工资,又觉得沈知意也确实怪倒霉的,也没吭声。只有沈知秋一肚子不满,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哭得更大声了。
周厂长见沈建国连连点头,眼中的笑意更明显了一点,又开口道:“这样吧,我索性再多管点闲事,回去后我就和李会计说一声,发工资的时候,就把八块钱分出来,给知意寄过去。知意,你看怎么样?”
沈知意都没想到周厂长竟然会这么给力,说话客客气气,办起事儿来毫不含糊,直接就从源头拿住了沈建国的工资,就算以后沈建国想要反悔,那也没辙,厂里会计看着呢,一不小心名声就臭大街,还是得好好掂量掂量的。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沈知意当即擦了擦眼角,对着周厂长露出了一个笑脸,“谢谢周厂长。”
“你没意见就好。”周厂长神情温和,“到了乡下,好好发扬自己的长处,和农民同志团结一心,建设好农村。你爸妈也不容易,心里别再记着这事儿,记住了,家和万事兴。”
要不是场合不对,其他人都想为周厂长鼓鼓掌。沈建国和张寒梅的表情全都轻松了下来,张寒梅瞥了沈知意一眼,“厂长的话你可要记好了,不是家里不心疼你,实在是没办法,现在也都替你想办法,能给你的都给你的,别再闹脾气了。”
沈知意看了张寒梅一眼,默默点头。周厂长心里暗暗叹气,又提醒沈建国夫妻,“这孩子在家也没多少天能待了,以后再相见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年轻小姑娘有点脾气,当父母的,多多包容吧。”
张寒梅也叹气,“谢谢周厂长替我们操心了。”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沈知意下乡后每个月都能拿到八块钱和十斤粮票,在这个时代,八块钱已经是一大笔巨款,再加上那十斤粮票,沈知意就算不干活,也能勉强养活自己。
算上沈知行和沈知秋刚刚给她的钱和票,沈知意已经妥妥成了个小富婆,比一般农村人家的存款还要多。
这件事闹的,沈奶奶气得连饭都没吃就拖着沈爷爷回了老家,沈知秋躲在房里,见沈知意进来,再也维持不住一贯温和的表情,咬牙切齿道:“现在你满意了?我真是小瞧你了,咬人的狗不叫,被你这么一闹,我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沈知意眼神一冷,慢慢走到床边,脸上挂着奇异的冷笑,看得沈知秋心里不住发慌,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沈知意伸手,虚空点了点沈知秋那只断腿,冷厉的声音宛若一柄利刃直刺沈知秋的心脏,“你似乎还没弄清楚一件事,凭什么我就该让你踩着来彰显你的温柔懂事?面子和里子,你只能选一个。”
说完,沈知意又是一笑,“我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不然的话,你把我害得这么惨,我把你的腿再打断一次也情有可原吧?你猜,你以后会不会真的就站不起来了,我的好姐姐?”
沈知意的眼神太冷漠,沈知秋立即就被她吓住,却还是不甘心,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可真够狠的!”
“我狠?”沈知意嗤笑一声,“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狠心。我要是狠,现在就废了你的腿。都是一家人,你猜爸妈会不会大义灭亲,把我送去蹲大牢?到时候我照样拿着钱票下乡,你这辈子就躺床上,连带着沈知行都要被你拖累,到时候你们狗咬狗,他再把你赶出家门,你从他身上咬下块肉,这才叫狠!你想体验一下吗?”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沈知秋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都是一家人,大家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怎么就这么疯,还想对我赶尽杀绝!”
这熟悉的道德绑架……沈知意扯了扯嘴角,右手慢慢伸向沈知秋的断腿,沈知秋顿时尖叫,“住手!你别过来!”
“闭嘴!”沈知意被她吵得耳朵疼,“再嚷嚷,你的腿就真的没了!”
沈知秋瞬间捂住嘴,浑身都在颤抖,看向沈知意的目光满是惊恐。
沈知行推开门,没好气地嚷嚷,“鬼喊鬼叫什么呢?还嫌不够丢人吗?”
沈知秋满脸泪水,沈知意一脸无措,咬咬唇低头不语。
沈知行一看这熟悉的场景,更是眉头紧锁,抱着胳膊不耐烦地警告沈知秋,“我说你差不多得了,都被拆穿了还在这儿装模作样呢?知意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就算是为了你的腿,你也积点德吧!”
沈知秋这回是真的冤枉死了,以前确实是她给沈知意挖坑让沈知意有苦难言,但是这次,确实是沈知意发疯啊!
奈何沈知秋刚才翻车翻得太惨烈,别说沈知行了,就连沈建国和张寒梅都不信她。张寒梅更是双眼冒火瞪着沈知秋,要不是沈知秋是真的断了腿,张寒梅都想再给她两个大嘴巴子,“天天琢磨这些歪点子,你还挺能的?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戳脊梁骨的滋味儿好受吗?我告诉你沈知秋,你要是再不安生,这腿,我还懒得给你治了!丢死人了,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我出门都没脸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