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德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浑身的冷汗把盖着的绒雪獭软毛都浸湿了。
旁边睡着的女人也被他弄醒,揉着惺忪的眼睛嘀咕了两句,没有如同往常那样下去给他倒水,而是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班德张了张嘴,想要呵斥,但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下了兽骨床,端起木墩桌子上的骨杯,仰头把里面的水灌进了身体。
冰凉的水流从食管流淌进了胃部,才让班德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自从七个落沙日前那场惨烈的屠杀之后,逃回来的班德就一直处于恍惚夜不能寐的状态中。
闭上眼睛,就满是鲜血,睡着了,也会被不断重复的血腥场面惊醒。
做为达布的儿子,他注定了是整个部落的接班人,未来的族长,他是骄傲的,是自信的。
可直到现在,想起自己的父亲就如同破旧兽皮一样被人丢弃的身体,班德依然感觉浑身发冷。
一切,都从那一天变了。
他带着幸存者的人逃了回来,甚至在那天为了躲避追杀,他还换上了别人的衣服,把达布部落的骄傲和自尊统统丢掉。
以前,这个部落终会改名叫做班德部落,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
班德自己都苦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兽骨床上的半裸女人,连这样以前只会跪在自己面前阿谀奉承自己的低贱女人都可以不在乎自己了,族里幸存的那些族叔们,又怎么会让自己顺利的接班。
遗腹人本就是一个强者为尊的种族,他的实力还不足以让所有幸存的几百达布部族人信服。
一切,就是因为那场冲突啊。
那个弱小的,名不见经传的阿匋部落,怎么就会变得那么强大,那个比自己还要年青的人,怎么就会杀了自己强悍的父亲!
班德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之前不错的部落,甚至可能成为亲属的部落,突然就刀兵相向了呢!想起诱人的蜜芽,班德知道这辈子没机会得到她了,从那个老不死的阿匋选择了他们自己部落的男萨之后,人家就做出了决定,而唯一能够得到蜜芽的机会,随着那个男萨的屠刀而消失不见。
曾经的部落王子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他只是害怕。
外面突然有些嘈杂声传来,班德不想管,反正那些族叔这些天上窜下跳的,什么都要插一腿,就让他们去忙吧。
可刚回到床上躺下,外面的声音却更加大了起来,隐约中甚至还有了激烈,班德猛然坐起,怔了一会之后披着皮甲走了出去。
巨大的山腹中,两拨人正在对峙,班德只向前走了几步,立刻就停住了,然后马上转身,躲入了帐篷的阴影中,接着快速跑向了自己父亲的营帐,那里,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可以让他躲开这些阴魂不散的恶魔。
恶魔来了,叶钟鸣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冠上这样的称号,他带着惴惴不安懵懂状态的阿匋和他的族人,找到了达布部落的老巢。
他向阿匋提出了吞并的计划,这是一条老人从未想过的路,他的思路,基本上集中在保全族人生娃打猎,打猎生娃这样的地方,叶钟鸣提出的这条满是血腥,并且会背负骂名的路,向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
当然,即便是现在,阿匋也觉得这扇门是通往恶魔深渊的门。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扇把阿匋几十年的信仰和信念打得粉碎的门,却充满了一种无名的诱惑,阿匋觉得,这种诱惑比当年第一次进入女族人的身体时还要强烈无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