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君点点头,转身沿来时路向前,每走一步,周遭的气息便阴郁一分。
他心里清楚,自己抛弃了许多“人”身上宝贵的东西,从今往后将彻底沦为一只玩弄权术的怪物。
“戏演完了。”虞白棠重新回到台前,朝观众席上的人鞠了一躬。
郑远卿上下打量着他,半晌后开口说,“去换身衣服,再演一场。”
十五分钟后, 一身朱红色绣祥云公服的虞白棠重新回到台前,单看容貌气质,的确比张一朔更符合史料中的记载, 像谢思君跨越千年时光活脱脱走到众人面前似的。
时刻关注着郑远卿反应的投资人心中暗道不妙, 有心想挑几处毛病贬低对方, 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处挑起, 硬生生急出一头热汗。
只能眼睁睁看着郑远卿仔细端详长身玉立的青年半晌, 满意地点点头,随意敲了敲剧本, “就这段, 谢思君受罚。把你身后的木桌当做龙床,准备好的话直接开始吧。”
心思电转间,虞白棠很快回忆起对应剧情。
满座俱静,端坐在椅位上的“观众们”神色各异, 屏息凝神注视着虞白棠的一举一动。
眨个眼的功夫, 虞白棠的气质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肩膀松垮, 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 俯首仰面, 低眉抬眼, 每一分神态都透着温顺, “主子爷, 您醒了?”
他弓着腰, 两条手臂举至与眼平齐的高度,跪着将什么东西送到皇帝面前, “喝杯茶润润喉吧。”
原来是杯晾温的茶水。
皇帝轻呷一口,皱起了眉, 哐当一下将杯子搁回木托盘上。
“奴婢伺候您穿靴吧?”谢思君仍是面带笑意,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芙蓉面上丝毫不叫人觉得谄媚,进而心生厌恶,那种全心全意的崇敬恭顺,直叫帝王身心舒泰,暂时按下了勃发的怒气,懒洋洋伸出一条腿。
谢思君捧起卧榻边的皂靴,小心翼翼替他穿好,刚一松手,猝不及防被踏着肩踹了出去。
“奴婢该死!”
谢思君跪伏在地,上位者似笑非笑说了句什么,他才口齿清晰地替自己辩解,“那裴彧口吐狂言,藐视天威,按律当处杖刑。”
“天子威仪岂容冒犯,但……但奴婢深知主子爷仁慈,体谅裴大人年老体弱,只叫打二十杖,又叫下面的人请了大夫,小心送回家去照顾着,怎知他深夜忽然呕血,就这样暴毙身亡了。”
宦官手中的权力来自于皇帝,所言,所思,所想自然要从皇帝角度出发,谢思君言辞恳切,一边揣摩圣意一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像他自始至终都只为皇帝一人着想,从未有过半点私心。
上位者冷哼一声,仍然决定对他稍作惩戒。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谢思君再度叩首,嗓音略微颤抖,“是,奴婢谢主子爷恩典。”
打一棒子,该给颗蜜枣了。帝王沉默注视着年轻的宦官,当他躬身退出内室之际才漫不经意地嘱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