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怜摇摇头,“不必。”
出了宫门,她不愿再让任何人知晓她的行踪。
皇后临离开前?,沈若怜又突然叫住了她。
她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一个镯子?,递给她:
“这是……裴词安姐姐在我及笄宴上送给我的,如今我与他……我与他已成陌路,这镯子?再放在我这里不合适,娘娘帮我交还给他吧。”
皇后握着镯子?,过来轻轻搂了她一下,“此去天高地远,你多保重。”
沈若怜退后一步,标标准准行了个礼,“民女?沈若怜,愿陛下、皇后娘娘身体康健,福泽万年,愿四皇子?殿下吉祥安康。”
“愿此生,永不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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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城。
晏温连夜从皇宫出发,在卯时一刻到达了耀城,和皇帝先前?派出的人碰了面,先被招待着去驿馆休息。
他自打快马加鞭进?了耀城,便觉心神?不宁,收拾洗漱过后,先是听了众人的汇报,又立刻按照情?况安排贾柯他们?部署了追剿计划。
贾柯听完后并未说话,待到所有人都推出去,他才忍不住问,“殿下此计划未免有些太过冒进?,其实可以缓上一两日徐徐图之的,殿下为何——”
太子?从来不是做事冒失之人,他自来运筹帷幄,任何事情?都笃定于心,有时甚至他们?这些人都着急了,殿下仍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此次却不知为何这么着急。
晏温看了他一眼,走向窗边。
他站的窗子?开在朝东边的位置,恰好是京城的方向。
一眼望过去,朝阳正从地平线上徐徐升起,金灿灿的阳光将大地铺上一层暖光。
晏温第一次毫不避讳地说出心中所想:“孤想尽快回去,孤从前?犯了些错误,有个小姑娘,孤还没哄好。”
他已经决定好,此次回去便同父皇与母后坦白?,他也?要同她好好说,好好哄她,再不勉强她。
晏温回过神?看向贾柯,“听说这附近的苍岚山上,有一棵千年沉香树?”
贾柯一愣,忙回道,“是,就在苍岚山的南面山坡的半山腰上,品相极佳,不过听说因为是长在悬崖峭壁上,所以品相再好也?无人能摘,殿下问这是要?”
晏温想起小姑娘从前?坐在一堆香料前?,同他讲起制香时滔滔不绝的样子?,眼底氲起了淡淡笑意,并未出声。
因着晏温临走前的交代, 且她自己此前表现出来的心灰意懒,沈若怜这?次支开?李福安十分容易。
她将房中被褥铺开?,床帐拉下来, 摆出正在午休的样子, 到了约定时间偷偷溜到了东宫侧门的位置。
转过侧门,果然见一个宫女在那候着, 手?中还捧着一身同样的宫女服。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皇后竟然也在一旁不远处,在她身旁还跟着一个女医。
沈若怜心一沉,不自觉停下步子, 蹙眉看她。
皇后见她不动, 忙过来拉住她走到一旁墙角, 犹豫了片刻, 低声同她解释道:
“本?宫昨夜听说,太子命人给你煎的并非避子汤, 而是——”
她小?心翼翼觑了沈若怜一眼, 面上带了几分不自然,“而是坐胎药。”
沈若怜猛地抬头?看向皇后,一双眼睛瞬间?发红, 满是难以?置信。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猛击了一拳脑袋,脑中嗡嗡作响, 定了很?长时间?, 她才?缓缓压下眼帘,眼里的震惊慢慢变成了讽刺和厌恶。
沈若怜没说什么, 将手?朝那女医伸过去, 拉起一截袖子,勾唇嗤笑:
“那就有劳了。”
她的语气让皇后面上神情越发不自然, 用帕子掩着唇角遮掩住尴尬,对那女医点头?示意。
沈若怜浑身冷得厉害,那女医的几个指腹搭上来的时候,她只觉得那里像是被灼烧了一般,脉搏在她指腹下突突直跳。
她下意识将手?放在小?腹上,抬头?看了看东宫的鎏金屋顶,忽然觉得一切都荒谬至极。
原来连这?都是假的,原来她腆着脸同他说去弄避子汤时,他想的是如?何用孩子圈住她。
她自来怕苦,却每次都不曾落下半口药,原来一口口喝下去的竟都是他的欺骗和愚弄。
沈若怜觉得自己心里最后一丝信念也坍塌了,风一吹,一切烟消云散。
那女医诊得很?仔细,诊完她的右手?腕又换了左手?腕,沈若怜紧紧盯着她,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紧张起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功夫,那女医收回?手?,退到皇后身旁。
沈若怜吞了下口水,双手?紧紧握住身侧的裙摆,掌心里的黏腻顺着裙摆的布料泅染开?来。
她见那女医对皇后行了一礼,听她不紧不慢地开?口,用没有任何情绪的语调公事公办地回?答:
“回?皇后娘娘,这?位姑娘并未怀孕。”
说完,她便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去,仿佛与眼前的一切隔开?一层壁垒。
但沈若怜却打心底里觉得,从未有人说过任何一句话能?比她方才?那句更为动听。
她说,这?位姑娘,并未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