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坝上,晏温让县丞将被救下?来的小女孩带下?去安抚,才转个身的功夫,李福安疾步跑上前来,“殿下?!府衙出事了!”
晏温面?色陡然一变,脸上疲惫尽数被冷戾取代,“怎么了?”
李福安喘息不匀,“他们、他们不知谁将公主的身份抖落出来了,还说如今淮安城即将被淹,就是?公主与——”
他顿了一下?,看向晏温,被他的眼神一骇,又急忙道:
“公主与您乱伦,做了污损国运之事,才报复在了他们身上。”
“简直一派胡言!现下?府衙那边什么情况?”晏温紧捏了下?眉心,翻身上马。
“几百号人?将府衙门?前围了,扬言要将公主捉出来……丢到河里?祭河神。”
晏温咬了咬牙,一扬马鞭,“这些人?莫不是?失心疯了!”
今日?天不亮的时候,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传言,说洮河即将发水,淮安城将尽数被淹无一生还。
这些人?抓了几个女童要扔到河里?祭河神,他才赶过来将那些女童救下?,府衙那边就又出了事。
晏温骑着马在街道上狂奔,眼神冷得几乎能杀人?。
所幸堤坝离府衙不远,未出片刻就到了。
眼前的场景即便晏温早听李福安说了,看到的时候还是?震怒不已。
昨夜的狂风骤雨将树枝和树叶尽数打落,府衙前狼狈一片,几百人?乌泱泱挤在府衙门?前的街道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情绪激动地高喊着“让□□出来谢罪!”。
而为?首之人?正是?那日?在聚贤楼调戏沈若怜的王昌,他与其余几个男子?举着火把,在前面?扇动众人?。
最靠近大门?的位置站着孙季明,他背靠在大门?上,双臂撑开,呈一种保护的姿势,咬紧牙关看着王昌,也不说话。
那王昌大笑了两声,扯着嗓子?道:
“我说孙季明,你可得想清楚你是?哪儿的人?啊!你祖祖辈辈都在淮安城经商,今日?你若帮了她,日?后你、你们孙家,如何在淮安城立足?”
“况且,若是?淮安城淹了,你孙家老少也一个都别想逃!”
底下?众人?一听这话,又急了,咒骂声霎时响彻云霄,“是?啊!你走开吧!”
“别让我们连你一起烧了!”
“老孙家的!让开吧啊!”
“是?啊!快滚下?来!”
就连孙季明的父亲都躲在人?群最角落的位置,面?容痛苦而乞求地看着他摇头。
孙季明瞪着王昌,恨得手臂都在颤抖,那些声音每高一度他额上的青筋就深一层,直到最后再?也承受不住,咬着牙猛吸了两口气,一点一点默默将胳膊放了下?来。
他像是?彻底失了魂一样,一步一踉跄从台阶上下?来,人?群里?为?他让开一条道,他拖着身体行尸走肉一般,慢慢、慢慢走出了人?群。
人?群静默了一瞬,紧接着有人?扛着一个大缸过来,高喊了一声“油来了!”,人?群又霎时沸腾起来。
那些人?当中,老弱妇孺相互拥抱着面?露恐惧,真心为?那流言担忧,而有些人?则隐隐露出狂欢之色,扇动得越发厉害。
场面?再?度失控,府衙外的士兵因着本?身也是?淮安人?,只是?作势阻拦一二便不再?管。
晏温在人?群之后,坐于马上,手背因过度紧握缰绳而青筋暴起。
他下?颌紧紧绷着,眼神里?迸射出寒刃一般的锋利光芒,盯向王昌的眼神犹如看着一个死人?。
静默了一瞬,他沉沉开口,语气冷戾得骇人?,“给孤弓箭。”
薛念一愣,忍不住劝道:
“殿下?,这些都是?您的子?民,您这一箭射下?去,恐怕今后……请容属下?带卫一他们去将人?驱散。”
“孤说——”
晏温的气息不稳,暴虐之气几乎下?一瞬便要从身体里?炸开,他咬着牙,狠狠道:
“给孤弓箭!”
府衙门?前的人?还在吆喝,一面?喊着让□□出来祭河神,一面?将油缸递到了最前面?王昌的位置。
那王昌砸了几下?门?,冷笑着朝门?里?大喊:
“公主,您快开门?吧!咱们淮安城人?也是?大燕的子?民啊!您受百姓供奉这么多年,如今淮安有难,您不能躲在里?面?不管我们啊!”
底下?人?也大喊,“是?啊!您救救我们吧!”
一个老妇抱着孙子?哭着跪了下?去,一面?磕头一面?哭,“您不能不管我们呐!就是?因为?您触犯了河神,才连累我们遭殃!可怜我这小孙儿才两岁!您就好心帮帮我们吧!”
晏温视线扫过那老妇,认出她就是?沈若怜她们那条街上卖糖糕的。
他咬紧后槽牙,回身看薛念一眼,“孤命令你,把弓箭给孤。”
薛念握着弓的手一紧,犹豫了一瞬,“殿下?,您要射谁,属下?替您射。”
殿下?经历陈崔那事后,已经十多年拿不住弓箭了。
晏温不语,一双眼睛极具压迫性地看向薛念。
过了片刻,薛念咬了咬牙,将弓箭交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