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温的面?色有些苍白,他掩着唇轻咳了一声,拿过当中一支凤簪瞧了瞧,眼里蕴着笑意,温声道:“有劳了。”
掌柜的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殿下这么说?可是折煞我,这套头面?还?请殿下允准,由小店敬送给殿下,殿下在淮安城的事迹,我们可都听?说?了咧,您这样一心为民,我们简直感激涕零。”
晏温的眼神有一瞬的怔忡,随即笑道:“好。”
掌柜的看了看他,总觉得这次殿下来,同从前每一次都颇有些不?同,似乎……更加平易近人了。
虽说?从前殿下也总是笑意温和,但却隐隐透着一股疏离感,唯独这次,他似乎真的像是与?他们亲近了。
那掌柜的心下说?不?出的激动和崇拜,推了推刚倒好的茶,热情道:“殿、殿下您喝茶!这次的茶比去年的还?好!”
李福安站在晏温身?后,刚想接过那茶,说?些敷衍的理由,就见晏温笑着道了声“好”,而?后接过茶杯将那茶一饮而?尽。
李福安:“……”
掌柜的见太子喝得好,又让小二从后面?拿了一大?包出来,连头面?一起送给他,晏温也笑着接了。
李福安捧着头面?和茶叶出去之?后,忍不?住小声说?了句,“殿下要这么多茶叶,去年万寿楼敬您的茶叶奴才还?没喝完呢——”
“谁说?让你喝了?”
晏温回身?瞧了他一眼,轻咳了一声,笑道:“孤尝着这茶确实不?错,孤准备带回去自己喝的。”
李福安再一次怔住,过了片刻,他才回过神来,快步追过去,将披风给太子披在肩上?。
殿下打从去年染上?疫病,整整大?半年才死里逃生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这都六月的天?了,如今还?有些畏寒。
他的视线扫过太子左手手腕内侧,淮安城染上?瘟疫的百姓都比太子康复得快,太子因为那日解毒放了许多血,身?子太过羸弱,这才缠绵病榻半余载,期间三次险些没挺过去。
李福安一想起这半年殿下所经历之?苦,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长叹一声,匆匆将东西放进马车,跟着殿下徒步去往万寿楼的方向。
一路上?街边小摊鳞次栉比,多数摊子上?都挂着花灯,晏温视线扫过那一排排灯笼的时?候,神色有些怔忡。
忽然,他在一盏灯笼前站定,视线锁在那灯笼上?许久,情绪复杂地抬手摸了摸。
——那盏灯笼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灯光一打惟妙惟肖,和去年丝织节沈若怜绣的香囊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他记得这只狐狸自己曾经画过一副,后来被白玥薇看见,觉得可爱给要了去,谁料竟在这里看见了。
他笑着摸了摸狐狸的脑袋,转身?离开。
刚走到街对面?,他忽然听?见身?后一道清脆软糯的声音,“老板,这狐狸灯笼怎么卖?”
晏温脚步一顿,猛地回头,恰好一辆马车从面?前驶过,等那马车离开,方才那摊子上?已经没了人,原本挂着狐狸灯笼的位置也空了。
他轻咳一声,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视线在四?周匆匆巡视了一圈,却仍然什么也没看到。
他在熙攘的人群中茕茕孑立,半晌,忽然敛眸轻笑了一下,眼底溢出丝丝苦涩。
随着夜色渐深,人群却越来越拥挤,尤其是枕月桥附近,男男女女行人如织,都在三三两两地往桥下的河边去放花灯。
晏温走到桥边,视线望向河岸上?的无数花灯,流光溢彩的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河面?宛若星河坠落。
桥下有一对男女正手握着手一起放一盏花灯。
他盯着看了几瞬,正打算回头离开,忽然,耳旁响起一道极轻极软的声音:
“皇兄。”
所有的喧嚣在这一刻都静止了。
晏温僵硬着身?子,极缓极缓地转过头去。
枕月桥拱起的桥面?最?高处,一个粉色襦裙的小姑娘,戴着面?纱,手中提着一盏狐狸灯笼,正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
灯火璀璨映照在她白皙的面?容上?,点缀进她眼底,微风拂过发梢,姑娘颔首将鬓发别到耳后。
人群不?断从眼前穿梭而?过,熠熠灯辉之?下,晏温紧盯着桥上?的小姑娘,眼眸慢慢泛了红。
人声鼎沸的桥上?,沈若怜听?见他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带着紧绷的颤抖,轻声唤她:
“娇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