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其实不愿意加入玄枭卫,有?这时?间?骑马狩猎、游街喝酒,哪一个不比玄枭卫强?但他爹强行?把他塞进来,江陵本打算来走个过场,没想?到里?面的人都是他认识的。
江陵立马高兴起来了,早将对玄枭卫的排斥扔到九霄云外,兴冲冲地凑过来:“什么事?”
明华章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要和江陵共事,这让他生出一种微妙的被侮辱感。他不觉得以江陵的资质足够被玄枭卫注意到,但这世?界上还?有?一种能力?,叫我爹很有?能力?。
江陵多半是被江安侯塞进来的吧,毕竟这是女皇的亲兵,太适合当跳板镀金了。明华章无意评价这些官场潜规则,他只想?赶紧完成?这次任务,之后他走他的独木桥,江陵走他的阳关道,两人再无交集。
顺便?,把明华裳送出去?。她简直胡闹,这是她该来的地方吗?
明华章心念电转,但面上什么都不显,清清淡淡说道:“崇业坊隗宅闹鬼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明华裳点头,她和老?夫人去?菩提寺上香那天听人提起过。任遥每日都在练武,很少出门,听到这话面露疑惑,而江陵一拍桌子,兴奋道:“我知道啊!听说隗家的木偶活了,满宅子乱跑呢!要不是被拉到这里?,今天我正打算带宝宝贝贝去?抓鬼呢。”
江陵一惊一乍的,桌上的茶水被他这一掌震出来许多。任遥用力?翻了个白眼,骂道:“你能不能安静点?水都洒我衣服上了。”
明华裳见状,拿出自己的帕子:“任姐姐,小心着凉,快擦擦。”
江陵也道了声抱歉,他看见明华裳递帕子,没多想?,顺手就接过来:“对不住,我没看见你坐在这里?。”
江陵大咧咧拿帕子去?擦桌子上的水,明华裳也没在意。没想?到明华章忽然变了脸色,明华裳都没看见他怎么动的,只觉得面前黛影一闪,帕子就被明华章夺过。
江陵空着手,有?些呆怔,明华章脸色冷得似雪,沉声道:“一会我让店家过来擦水,劳烦任小姐忍耐片刻。”
明华裳忙道:“也好。任姐姐,你的衣服湿的严重吗?要不我陪你去?换衣服?”
任遥是习武惯了的人,衣服上洒点水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她主要是看不惯江陵,借机发作而已。
任遥甩甩手,道:“没事,先说任务的事。你们刚才说,隗宅闹鬼?”
“是啊。”明华裳道,“我去?菩提寺上香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们家下人请主持做法事。再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还?得请二兄解惑。”
明华裳觉得她这马屁拍得自然又不动声色,堪称楷模!没料到明华章凉凉瞪了她一眼,并没有?给她好脸色。
明华裳奇怪,明华章的脾气真的好难琢磨,他又怎么了?明华裳摸不着头脑,她见自己的帕子还?被明华章拿在手里?,默默去?抽手帕。
她拿自己的东西?,总没错了吧?
她刚刚捏住帕子的一角,明华章猛地用力?,将帕子抽走了。
明华裳一脸无语,默然看向明华章,而明华章笔直坐着,脖颈纤长白皙,侧脸线条如冰似玉,清绝不可方物,完全看不出来脾气如此恶劣。
明华裳心里?啧了一声,他到底在气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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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章手里攥着明华裳的帕子,心想刚才给江陵很大方,到他这里记得拿了?
更气人的是,她还一脸无?辜,仿佛怪明华章小题大做。
明华章不由仔仔细细打量了江陵一眼。江陵此人虽然不学无?术,玩物丧志,但相貌还不错,浓眉大眼,唇红齿白,金灿灿的衣服穿着?他身上,有一种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富贵风流。
因为在锦绣堆里长大,他身上有一股热烈赤诚的孩子气,对外人颐指气使爱憎分明,一旦被他视为自己人就全无架子,任遥明摆着?是借题发挥,他也?愿意?放下脸面赔罪。
在神?都,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世家公子遍地都是,但江陵这样?的赤子之心却绝无?仅有。
至少,明华章就做不到如此坦诚,相信谢济川也?是。
这样?的人在闺秀中人缘应当不错,而明华裳又十分爱玩爱吃……明华章不得不思索一件事情,明华裳该不会对江陵有好感吧?
想到这一点明华章心里更冷了,给明华裳挑一个好郎婿是他的责任之一,江陵人或许不错,但,不行。
他们?兄妹俩的互动没人发现,唯有谢济川淡淡扫了一眼。江陵正兴冲冲等着?听故事呢,没想到明华章一双黑眸定定打量他,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江陵搓了搓胳膊,诧异问:“怎么了,我?身上有东西吗?”
明华章收回视线,淡淡开口:“没有。最近隗宅闹鬼的事闹得很大,关于隗家,你们?知道多少?”
明华裳摇头,若问她神?都里好吃的店,她定如数家珍,但隗家是专做死人生意?的商户,明华裳怎么会知道隗家?至于任遥更是一问三?不知了,练枪占据她绝大部分时间,她虽然生活在洛阳,但出了平南侯府,她其?实对这座城池一无?所知。
反倒是江陵挠挠下巴,说:“他们?家木偶做得好像不错,许多权贵人家办白事,都和他们?家订。”
明华章道:“没错。隗家家主隗严清本是太原府人,十二年前,也?就是垂拱二年来到洛阳,以做木偶为生。他的木偶雕刻得十分精细,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如今专给权贵人家订做木偶了。他生意?不错,不过?为人仁善,灾年济粥,丰年捐香火,无?论?在生意?场上还是邻里,评价都还不错,没听说得罪过?什么人。但他家里却不太安生。”
明华裳耳尖微动,听到一个关键词,太原府。苏嬷嬷十六年前带着?真千金回老家太原,而隗严清十二年前从太原府来洛阳,那他会不会认识苏嬷嬷呢?
任遥对这种事很熟悉,一听就明白了:“又是妻妾子女夺家产?”
“不完全是。”明华章道,“他求子多年,给许多佛寺捐了香油,但膝下还是一儿半女都没有。所以他收了三?个徒弟,不出意?外的话,隗家未来的掌门?人就要从他们?三?人中择出。”
江陵好奇问:“那这和隗家闹鬼有什么关系?”
“症结就出在这三?个徒弟中。”明华章说道,“隗严清三?个徒弟中,大徒弟隗墨缘是男子,二徒、三?徒都是女子,但月初,二徒弟隗白宣失踪了,之后,隗家就传出闹鬼传闻,频频有人撞见木偶在宅院间走动。隗家邻居私底下说,隗白宣并不是失踪,而是死了,现在她的魂魄回来,附在木偶身上,要继续侍奉师父和师兄妹。”
任遥嘶了一声,后背有些凉。反倒是江陵,眼睛都亮了:“真的吗?真的是鬼吗?”
“这只是坊间传闻。”明华章特意?补充,“不可不听,但也?不可尽信。”
江陵才不管呢,一心沉浸在抓鬼的兴奋中。明华裳轻轻瞥了江陵一眼,问明华章:“二兄,那我?们?要做什么?”
谢济川没说话,但他一直在观察桌上的人。听到怪谈,有人害怕——比如任遥,有人激动——比如江陵,唯有明华裳的注意?力完全没有被?诡异事件转移,依然抓着?最重要的事。
明华章轻轻扫了眼明华裳,眸光清润冷淡,像月色落在人身上:“查明闹鬼真相。”
明华裳怔了下,慢半拍才从明华章的眼神?中醒过?神?来,十分意?外:“啊?查鬼?”
她以为明华章会让他们?查那桩可能的人命案,毕竟明华章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信鬼怪之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