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从单挑变成混战,谢济川还在来回挑拨,明华章实在忍无可忍,猛然冷下声音,敲桌子道:“都够了。店家还在,别让人看笑话。”
店小二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道:“是小的来得不巧,客官随意,小的一会再?来。”
“不用。”明华章接过菜单,道,“刚才那几道菜都加上?,今日我请,总行了吧?”
无常
明华章发话后?,所有人都消停很多,谢济川不再煽风点火,明华裳默默划了?几道菜,任遥和江陵也不再争吵。
最后?一道菜摆上桌案,店小二叉手道了声“客官慢用”,就抱着?端盘走了?。房门关上,包厢内再无外人,明华章终于能回到案子上:“我已经问过冯梁和他身边人,事发前一日他在朋友家宴饮,通宵达旦,直到很晚才歇,辰时他还在睡觉,舞姬可以作证。另外我查了冯梁家、留冯梁过夜的宅子和他近期来往的人家,都没有火药痕迹,暂时可以排除冯梁的嫌疑。”
江陵道:“不是冯梁,那不就是柳氏吗?”
这也是任遥想不通的地方,她疑惑道:“可是锦绣楼的人都说了?,那个时候柳氏正在带孩子看病,许多人都可以作证。她又没有三头六臂,如何?分身去回春堂放炸药?”
谢济川淡淡说:“我其实一直觉得她儿子这场病很巧,孩子病了?好几天,她为什?么?偏要?那天请郎中?她既然能?毒死前夫,未必不能?给孩子下药。我觉得这是她的障眼法,她故意折腾出动静,拉来许多人证明她不在场,实则用某种方法放炸药。毕竟,谁会怀疑一个心?急如焚的母亲呢?”
明华裳一直静静听着?,到这里开口道:“虽然柳氏身上全是污点,但我还得替她说一句,她或许不是一个好妻子,但一定是个好母亲。她对孩子的心?疼、在意不是装的,一个母亲,不会拿自己孩子的命来做局。”
江陵努努嘴,挠头说:“可不是她,还能?是谁呢?设计这么?多环节只为了?炸人,一看就像女人的手法。如果是男人,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棒子下去就完事了?,哪用费这么?多功夫?”
“不能?这么?武断。”明华章道,“胡氏和柳氏是情敌,现在又涉及家产之争,不能?保证她提供的信息是对的,也有可能?是她故意摸黑柳氏。接下来全力找黑虎,如果能?找到这个人,确定三年前钱益曾和他买过药材,就可以给冯掌柜翻案。”
“但这只能?证明柳氏和钱益联手害了?冯掌柜。”任遥说,“这是三年前的旧案,和我们现在查的案子没关系呀。”
“所以还要?另找突破口。”明华章叹气,说,“冯梁这条线断了?,只能?从?柳氏身上找线索。跟踪她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谢济川说,“走前我特意检查过,保证锦绣楼外全天都有人盯着?。但这样做太?被动了?,如果柳氏沉得住气,一直不动,我们莫非陪着?她等吗?”
任遥忙补充道:“我想起来上午去锦绣楼的时候,看到库房里堆了?很多烟花爆竹。我问跑堂,他们说是夫人让买的,这个算证据吗?”
“不能?算。”明华章说,“年节附近,柳氏身为掌柜夫人,让伙计买烟花爆竹再正常不过。”
谢济川眯了?眯眼,说道:“我们可以把今日胡寡妇的话泄露给柳氏,如果凶手是柳氏,她一定会对胡寡妇动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抓个现形。”
“不行?。”明华章直接否决,“胡氏也有孕在身,不能?把无关之人牵扯进来。”
“可这样是最快的。”谢济川说,“如今朝堂内外虎视眈眈,不知多少人包藏祸心?。这个案子拖得越久,就越容易被拿来做文章。”
“那也不能?拿无辜百姓的命来赌。”明华章语气难得的强硬,斩钉截铁道,“胡氏提供消息的事到此为止,不许外传,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
谢济川抿着?唇不再说话,包厢陷入僵局。明华裳咬着?筷子,眨巴眨巴眼睛说:“那个……要?不我们先吃饭?菜要?凉了?。”
明华章看到明华裳,神?色微微放松,抬手给她夹了?道菜,说:“先吃饭吧,剩下的事明天再想,总会有办法的。”
饭后?,五人在门口道别?,各自回家。街上挂起了?灯笼,行?人如织,夜风徐徐,正值热闹时分。明华裳鼻尖动了?动,嗅到一股炒栗子的清香。
明华裳可耻地心?动了?,但她想到才刚吃完饭,作为一个小娘子,怎么?能?吃这么?多呢?明华章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他将缰绳交给随从?,淡淡说:“方才吃的有些多,陪我在路上消消食?”
明华裳应允,走到栗子摊前,她还在犹豫,明华章就说:“买一包栗子回去吗?”
明华裳故作矜持:“这……我早就吃撑了?,根本吃不下。”
明华章笑了?笑,说:“好,知道你吃不下。路上有些冷,买一包糖炒栗子暖暖手。”
明华裳欣然接受了?这个理由,她抱着?一大袋栗子走在街上,嘴里还说:“其实我饭后?不吃零嘴的,主要?是给招财买,她最喜欢这些七零八碎了?。”
明华章站在她身旁,含笑看了?她一眼。他从?中取出一个栗子,指尖用力,就将栗子完整掰开。他拿着?栗子仁送到她嘴边,说:“那你替她尝尝,好吃吗?”
明华裳勉为其难咬了?一口,点评道:“还行?。”
明华章将栗壳收到帕子里,边走边替她剥仁,然后?喂到她嘴里。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捏碎栗子壳的动作利落美观,不像是剥壳,反像是奏乐。
明华章边喂边问:“裳裳,现在你能?给凶手画像吗?”
明华裳像花栗鼠一样,两颊被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说:“不能?。凶手留下的信息太?少了?,我还没想好,说出来怕干扰你的判断。”
明华章看到她嘴边沾了?一缕头发,伸手抚上她脸颊,将碎发整理好。明华裳吓了?一跳,像受惊的鹿般本能?往后?躲:“二兄……”
“别?动。”明华章捏住她的下巴,拿出手帕,将她唇边的栗子碎屑擦拭干净。明华裳半仰着?面,视线无意撞入他的眼睛,半个身体都僵住了?。
明华章仔细将她的脸擦拭干净,垂眸和她四目相对。他手指动了?动,指腹似无心?似有意蹭过她的嘴角,说:“不急,你慢慢画,我相信你。”
明华裳眨眼,猛地反应过来,后?退一步,有些刻意地垂下头:“哦,好。我一定不会让二兄失望的。”
明华章指尖落了?空,他收回手,手指微不可见地摩挲指腹,说:“风越来越大了?,我叫马车来吧。再不回去,父亲该着?急了?。”
明华裳默然点头。没一会马车来了?,明华裳上车,明华章骑马。她坐好没多久,忽然车又停了?。
明华裳掀开车帘问:“怎么?了??”
随从?也一脸茫然:“不知道,走到这里二郎君忽然停下,小的也不知怎么?了?。”
明华裳抬着?帘子朝外望去,看到明华章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到路口,竟然附身捡起一块碎瓷片,放到墙角。
明华裳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他在做什?么??
明华章动作很快,他将最尖锐的几块移走,起身一边擦拭手指,一边和随从?说了?什?么?,折身朝马车走来。他见明华裳看着?外面,停到车前问:“怎么?了??”
明华裳摇摇头:“没事。二兄,你刚才在做什?么??”
明华章回头瞥了?眼,随意道:“不知道哪里的醉汉,将酒坛砸碎了?。那个位置从?里面看不到,我怕附近有老?人、孩子,若不小心?踩到碎片就麻烦了?。现在已经清理好了?,我们这就回家。”
明华裳应了?声?,慢慢放下帘子。没一会,马车继续开动,她忍不住将车帘掀开一条缝,路口从?她眼前掠过,晚归的行?人怕赶上宵禁,飞快往家里跑,根本没注意墙角那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