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号令狼毒的铁令。
原本冰凉的玄铁,因为被人特意在掌心中捂了一会,所以刚才接触到兰奕欢的肌肤时,也一点没让寒意把他激到。
黑沉沉的令牌上面,“狼毒”两个篆体的字迹上却仿若透出岁月肃杀的血色。
兰奕欢以前就摸过这玩意,这件别人提起来无不讳莫如深,惊悚色变之物,对于他来说却是十分的熟悉,此时手指在令牌背后轻轻一抹,便立知真伪。
“这是真的?”
兰奕欢惊讶地看着兰奕臻,说道:“你给我真的干什么?你不是有好几块别人都分辨不出真假的仿品吗?给我那个就行。”
兰奕臻道:“献王有备而来,既然觊觎狼毒,未必便对这样东西没有了解。你还是拿真的吧。”
兰奕欢连忙往回递:“这不行。这相当于你最后的保命符——”
“你一切平安,才是我最后的保命符。”
兰奕臻用自己的手,将兰奕欢的手和令牌都包裹在里面:“本来我也一直在让狼毒保护你,这回你拿着令牌,有什么事随时吩咐他们,我也放心些。你……”
他想了想,并没有告诉兰奕欢“小心”,而是轻轻地说:“放手去做,都有我在。”
这么多年来,齐弼一直是个十分低调的人。
虽然齐家是个显赫多年的老牌贵族世家,他的妹妹在宫中当着贵妃,生了两名皇子外甥,齐弼自己也有不少战功,但是他却从未以此吹嘘。
甚至在他的二弟获罪,以及齐埘闯祸流放之后,齐弼都没有为自己的亲人求情,而是摆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态度,非常谦恭地接受判决,并积极进行赔偿。
这样一来,原本因齐埘毁坏得仙楼而遭受损失的人不在少数,大家心里也十分不满,但拿到了钱之后,背后也不大好意思再议论抱怨此事了。
但也不得不说,齐家其实从来没有吃过什么亏,因为这些年来,不怎么理政的正平帝却对齐家一直颇为回护,这两次的事件对他们的处置也不算重。
正是因此,虽然戚家势大,齐家也在朝堂上始终有着一席之地。
很多人都觉得,齐贵妃受宠在这当中占了很大的原因。
——比如随时都可以宣召自己的家人入宫,就是其他普通嫔妃所没有的特权。
齐贵妃在大病了几日之后,便叫了齐弼入宫探望。
齐弼进去之后,只觉得整座临华宫暗沉沉的,充满了浓重的药味,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窒息的感觉。
他左右一看,发现原来是四面的门窗紧闭,于是,走到了一扇窗户前。
身后,却有个冷冷的女声响起:“别开。”
齐弼手一顿,回过头来,看见了齐贵妃。
他的脸上不禁微露错愕之色。
只见他那个从来都华贵艳丽的妹妹此时竟脂粉不施,长发披散,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面容更是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十分黯淡,唯有一双眼睛清光冷冷,锥子般盯在他的脸上。
齐弼关切地说:“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如果病还没有好,还是要多多休息啊。”
齐贵妃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齐弼说:“什么骗你?”
“不是说孩子换过了吗?不是说齐埘才是我的孩子吗?不是说欢儿是你从外面随便找来的,与我长相相近的孩子吗?”
齐贵妃已经站起身来,一步步地走近了齐弼,随着一句句的话问出,她也觉得心好似被一把钝刀子一刀又一刀地缓慢锯着。
她居然也就这么相信了这些话,真是蠢得不能再蠢。
齐弼道:“是谁告诉你的?”
齐贵妃厉声道:“你回答我的话!”
“我的答案就是,我没有骗你!”
齐弼说道:“妹妹,你冷静一点,先告诉我,是谁对你说了这样的话,挑拨咱们之间的关系?你疼了埘儿这么多年,又怀疑他不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忍心吗?”
到了此时,他还在装模作样。
齐弼不说这话还好,这么一说,齐贵妃更是觉得痛彻心扉。
她不禁惨笑道:“我早该知道的,你做这样的事情难道还少吗?当年,不正是你为了地位稳固,为了你装模作样的面子和野心,出卖了小妹?!”
齐弼道:“娘娘!”
齐贵妃却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说出了那段尘封多年的往事:“你明知戚家势大,但还是在皇上四处找她的时候,透露了她的身份,并说动母亲让她嫁进宫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等到她和皇上的关系冷淡下来,你根本不告诉我那个皇贵妃就是她,一转身又送我进宫……”
齐贵妃扶住身边的座椅,全身都在轻颤,像一根随时都会被绷断的弦:“齐弼,你费尽心思,将我们当成棋子、玩物,我只告诉自己,都是为了齐家,也忍了你这么多年,但你怎么能那样对待我的孩子!”
“欢儿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做错了什么?!”
齐弼发现阻止不了齐贵妃之后,就一直沉默着,像是在权衡还有没有否认的必要。
片刻之后,他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反问道:“是啊,欢儿做错了什么?你把他从小养到大,怎么不好好待他呢?”
齐贵妃如遭重击。
唉,这女人啊,总是这样,故作刚强,色厉内荏,其实内里依然不过是一个无用的妇人尔!
为了点所谓的母子之情,就成了这么一副崩溃疯狂的样子,难成大事,她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有何惧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