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关上门,闲庭信步般向着手术台靠近,他手里似乎拿着一根针管,针管里装着某种淡黄色的不明液体。
走到手术台前,他垂眼看向司予,对着那双写满恨意与恐惧的眼睛,半晌,勾起唇笑道:“小东西,别急,马上就好。”
冰冷的针尖刺穿皮下的血管,大概是终于认命了,司予像是突然死了一样,一动也没再动过。
他那双深黑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实验室里纯白色的天花板,心想,让我就这样死了吧。
让我就这样死了,让他的实验永远被扼杀在这里。
让我死吧,活着太痛了。
让我死。
我想死。
不知过了多久,那被打入血管的冰冷的液体突然岩浆似的开始在司予的四肢百骸里烧了起来,司予的瞳孔猛地放大,双手抽搐了一下,随后被男人一把扯下了嘴里的毛巾。
——他喜欢听到这个小东西的惨叫声。
那种怎么咬牙也忍不住的、混合着呜咽声的惨叫,像是被活活剥皮抽筋的幼兽,光是从声音里就能感受到彻骨的痛苦。
——而他越痛苦,他就越高兴。
身上流淌的血液像是刀子般在体内游走,男人愉悦的笑声疯狂刺激着司予的神经。
然而很快,那笑声又变成了暴怒的嘶吼,男人咆哮着一脚踢翻手术台边的椅子,顺手拿起一个烧杯就砸在了地上。
他又开始犯病了。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后,实验室里的东西被噼里啪啦砸了一地,之后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但司予已经听不到了。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深沉的海水浸透了一般,不再感受得到冷暖与疼痛,只放任自己在无边的海水中一点点下沉,再下沉。
梦境中的画面变得支离混乱,时而是被大片红色染料画满的墙壁,时而是小动物濒死的哀嚎,时而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沉底之前,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唯一一个尚且清晰的念头——
终有一天,他要一把火把这一切全都烧了。
他要带着所有的这一切,和他一起落入地狱的底层,像被封印在地底的厉鬼一样,永世不见天日。
司予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已经沾湿了床单。
他怔怔坐在床上,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良久,才见他缓缓蜷起身子,将脸埋进手指中,低声笑了起来。
他就那样弓着身子捂着脸,神经质地笑了好久,笑着笑着,甚至笑出了眼泪。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南春街上也渐渐响起了嘈杂的车流声和早点摊的吆喝声,人间的烟火气透过窗缝钻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