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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怀送抱”?(1 / 1)

向绥前脚刚到门口,黎书禾一家后脚就下了车,双方正好碰上。“叔叔阿姨好。”向绥终于卸下面具,显出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小绥好,越来越漂亮啦。”黎母温婉地弯起眉睫,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那是一种超越了物质堆砌的,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与风度,与宋南琴形成鲜明对比。黎父亦是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容,额头宽厚,两眼囧神,很容易使人联想到玉石,经年累月被时间打磨得愈发温润细腻。双亲皆为良善温和之人,也难怪能教出黎书禾这样性情温良的女儿。向绥笑笑,“阿姨又取笑我。”黎父乐呵呵道,“你俩小姑娘说会儿话吧,我跟你阿姨先进去了。”两人挽着手臂缓步远去。黎书禾凑过来,眼睛眨巴,“你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向绥指了指宴厅,“席晔就在里面。你一定想不到,他就是我的好父亲给我安排的联姻对象。”“这么巧?”她有些讶然,“不是,等等联姻?”向绥唇齿中挤出啧声,闲闲地掀动眼皮,一时间竟也觉得啼笑皆非。“嗯,他迫不及待要把我许配出去,好为他集团的未来铺路。”黎书禾默然,实在想不出话了,便带了点安抚意味,忍不住张开双臂拥抱眼前这个看似冷静淡然的少女。晚风习习,裹挟着远处的热浪朝两人涌来,她们纹丝未动,躯体仍面对面紧贴着,却没人生出半分燥意,只是听着细弱的呼吸像被什么掰碎了,揉散进周遭观叶植物与风碰撞的“哗哗”声里,气氛异常沉寂。“我没事。”向绥轻拍她的后背,随后松开她正身。“我能解决的。”她又恢复成原先那个冷傲的,盛气凌人的,坚韧且顽强的大小姐了。“向绥,过来见见你席伯伯和二公子。”向世惟看见向绥靠近的身影,温声道。她最终在向世惟身边站定。向绥先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望着席晔,他很快被盯得莫名发虚,自己也想不清缘由。“向小姐你好,我是席晔。”他率先开口,语气较为客套,倒是没有暴露他们之前发生的事情。“席二少,久仰。”她微微颔首,又看向另一人,“席伯伯好。”“姑娘好。瞧瞧,这年轻人就是能聊到一起,向总,我们去别处坐坐?”“席总请。”“等宴会结束你带小晔出去逛逛,晚上如果不回来了跟我说声。”临走前,向世惟还扭头交代了一句。这话实在恶心。席晔之前因为向绥的缘故先入为主,觉得向世惟或许在某些方面苛待了她,如今一看竟真没冤枉他,也难怪向绥之前会说那般话。他不由埋怨起向世惟来。向绥倒对此未表示出半分不满的情绪,连一丝一毫的恼怒也没有,她只是沉默。“走吧。”少女冷不丁出声,反把席晔吓一跳,他从没想过向绥真的会顺从安排与他游城。“不等结束吗?”他迟疑道。向绥已经开始移动了,“就现在走,移时不候。”席晔慌忙跟上。那边两人相谈甚欢,席永炎表示等宴会结束就让助理拟定合同。向世惟笑了两声,“不急,席总可以多考虑几日。”席永炎摆摆手,“向总太客气。”“对了,”他忽然话锋一转,“令媛可有婚配?”向世惟挑眉,“倒是一时疏忽,不曾给小女订过婚事。”席永炎眼尾瞬间堆起炸开花的褶子,呵呵地笑起来,“向总觉得我家二公子如何?老大是个不争气的,没什么经商头脑咳,扯远了。倒是我家老二还不错,也还算一表人才,与令媛这般优秀美丽的女子站在一起,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合适,向总以为呢?”他没细说家事,向世惟也就一笑而过,显得丝毫不在意。但是说向绥优秀?他眸光一闪。优秀又如何,太不听话,留着也只能给自己添堵。席家确实是个合适的姻亲对象。“还是要看俩孩子的意见,不过我也觉得咱们两家很有缘,确实可以考虑结门亲事。”“哎——”席永炎拐了一声转折的长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向世惟往口中送了一杯酒,辛涩液体滑过口腔,流进食道,渐渐的,一股浓醇香味开始迸发,透过吐息充斥鼻腔。“那我就替她做主了。”汽车缓慢行驶。向绥与席晔各靠一方坐在车座两侧,一时沉默无言。席晔回想起上车前向绥对他说的话:“我等会直接送你回酒店,就不带你玩了。作为补偿,提醒你一句,你们最好不要投资我家的任何一个项目,尤其是关于近期城北郊区生态用地的一系列工程,否则只怕会血本无归。”说不震惊是假的,但他没有问多余的问题,给出绝不会向外人透露半个字的承诺,并且表示作为感谢,接下来会配合她一切行动。她最后说了句,“你就是这一点让我很欣赏。”向绥正在看车窗外的车马人路,转眼间居然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她指了指那个身影,对席晔说:“正好遇见一个朋友,我先走了。”“师傅,靠边停一下车。”车稳稳地停下了,向绥推开车门,朝那人走过去。“帮个忙,陪我走一会。”傅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向绥牵起手,往一个方向走去。他一边行走,一边望着她镇静的脸孔,心不由自主如擂怦跳。手上传来温热的体度,随着走动摩擦,渐渐渗出细微汗液,更显滑腻。脱离席晔视线后,她猛然撒开握着的手,一面娴熟地将手汗悉数蹭在傅洵的袖口上。“挺巧,你来这玩?”“嗯,”他淡定的收回视线,改望前方,“陪一个朋友出来,但他爽约了。”“哟,这么可怜,瞧瞧我们傅小同学也有被鸽的一天,”她捂嘴笑起来,“突然心情舒畅不少,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傅洵有点想笑。“你要去我家吗?”他冷不丁来一句。“……?”向绥停下脚步侧头看他,抱胸嘴角含笑,“难道你要告诉我,你家猫会后空翻?”“我不养猫。”“嘁”她撇嘴,表示跟不喜欢小猫的人没有话可说。“刚刚那个人是谁?”傅洵开始转移话题。“噢,一个朋友,他不是本地人,我带他来市里转转。”向绥没想到他居然看到了,避重就轻不愿多提。“是吗,我还以为他是席氏集团二少爷席晔呢。你前两天去y市玩,也是和他一起吧。”向绥闻言蹙眉,猛然抓住他胳膊肘,“你调查我?谁给你的胆子?”傅洵轻轻覆上她柔软的手背,依旧闲适模样,“你不也查我?向绥,我只是礼尚往来,别这样动气。”她想挣脱傅洵的手,没挣开,眸色渐渐转冷,半晌哂笑一声,“知道了还问我,这位先生,你闲得蛋疼拿我做消遣?”他也怀疑自己闲得蛋疼。

手机消息提示音适时响起,他松开向绥,拿出手机查看。「喂,你人呢?」傅洵面不改色回过去:「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那边气得几乎跳脚:「你爹的/冷笑,你猜我信不信呢」「忙碌中,勿扰」“小情人?”向绥又抬起脑袋凑过来。傅洵收起手机,“我可不会像你一样一边有未婚夫,一边与炮友保持联系。”向绥正欲发作,就被傅洵迅速止住话头,“抱歉,我不该这么说。”他现在怎么这么自觉就会道歉?从前可不是这样,难道那次在别墅的事真把他震住了?想到这,向绥怎么也止不住嘴角的笑意,连带着刚才生的气全都消了。“不是邀请我去你家?还去不去了。”傅洵稍稍偏头,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被太阳光染上金黄,眉尖微动,“我现在打车。”“呦,傅老板最近在哪发财呢,都有钱打车了?”她语气作怪。正在手机上打车的傅洵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没理会,视线重新回归屏幕。向绥偷偷笑起来,没再继续讨嫌。重新踏上那片砖瓦块地,依然是熟悉的方正地砖,她小心地避开呈不规则裂痕碎成几半的区域,却仍旧不可避免发出嘎吱声。傅洵不动声色用余光瞥探少女的脸庞,看着她与寻常无异的面容,心下猜想她除了明面上那次,私下里悄悄来过几回。他知道的,只有刚转校来没多久的一次。那天是很平常的一天,向绥在学校也没有找他麻烦,所以他没想过向绥会在放学后尾随他回家。真是太不可捉摸的神秘女子。他在心中喟叹。橘黄色的暖光投向路两侧房屋的玻璃窗,一部分光被玻璃介质吸收折射,一部分被原封不动反射出来,冷不丁晃了她的眼。向绥侧目而视,后抬头望天,恍然发现傍晚已至。黄昏时分,火烧云翻卷奔涌,天空还未被全部染红,隐隐约约透出一种蔚蓝色,明度略暗。她几乎一瞬间联想到宴会上喝的那杯橙黄果汁,加了许多冰块,咕嘟咕嘟向杯口冒气泡。“居然已经这个时候了。”傅洵正站在家门口掏钥匙,听到她这话也没回头,依然不紧不慢将钥匙对准钥匙孔插入,转动。咔,门开了。屋里光线较为昏暗,虽不至于到漆黑的地步,但也不怎么亮堂,窗户位置不好,能透进的光也较少,室内此刻便充斥着一种昏昏沉沉的橘黄色调,像是调色失败导致偏色严重的相片。傅洵打开灯,弯腰替向绥拿了一双女士拖鞋。“家里没人,最近就我自己住。”嗯?向绥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话,只噢了一声,也没问他父母去哪了,他们的关系还没有熟稔到这个程度。但是并没有一个人向她汇报傅洵父母近期不在家这件事,看来他们消失得很隐蔽,连手下人都没发觉。真不是一个好兆头。灯被打开后,屋子顷刻间明亮不少,房间陈设与布局都可清晰入眼。向绥稍微环视一圈,没发现可疑之处,只觉得就像书里形容的寻常人家一样平凡温馨,看了几眼就失去兴趣,转而注视正在厨房间倒水的身影。欣硕的男性背影隔着短窗被光晕拉长,肩胛骨隐隐投下叁角形阴影,透出点莫名的况味,竟滋生出一种天长地久的错觉。手机叮咚响起,向绥收回视线查看,发现是席晔发来的好友申请,她点了通过。「我是席晔。」席晔:「向总刚刚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我回他是。他现在又问我你晚上还回家吗,我该怎么说?」向绥迅速打字:「谢谢你了,告诉他我住外面就好。」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然后恢复空白,接着又是正在输入中。「跟那个男生一起吗?」“傅洵,”她反扣手机,忽然开口,“我今晚不想回家了。”“嗯?”傅洵微微怔愣,握着水杯的手略略晃动,很快稳定下来。他把杯子放到旁边桌子上,听见硬质玻璃与桌面磕碰出响声。“投怀送抱可不是你的风格。”“别随意给别人下定义,我是什么风格,我自己都不知道。”傅洵眉毛微扬,视线几不可查掠过桌面倒扣着的手机,“没有客房,只有客厅沙发、我父母的卧室和我的卧室,你想睡哪里。”向绥莞尔一笑,眼眸流露细微狡黠光芒,被白炽灯映得格外闪灼。“当然是你房间了。”她嘴角也抬起向上弯曲的弧度,接着补充一句:“我要睡你的床。”傅洵眼底忽而漫上黑沉沉一片,眸光明灭不定,像是被环境光吞噬掉部分光泽。先一步拿起方才刚放下的水杯,微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流下肚,这才感觉适才兴起的燥热被压下不少。“好。”他最终落下一字。偏头看了眼墙上挂钟,傅洵随意坐靠上沙发扶手,问向绥想吃什么。向绥看他这架势,神色略显迟疑,“点外卖?”“不是,我做。”她这才稍稍惊讶起来,“你会做饭?”傅洵含笑点头,似乎觉得她这话问得蠢,毕竟他可是“贫民人士”,不会做饭才不正常。“你不会在饭里下毒吧?”她身体前倾,脸孔近近地凑上去。傅洵啧了一声,没忍住屈指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这才干脆利落地走去厨房。一个字没说,但又仿佛什么都说了。向绥揉了揉额头被弹到的区域,心中不忿,但也忍下了。算了算了,看在他做晚饭的份上,不跟他这种幼稚鬼计较。傅洵将脱下的围裙搭在挂钩上,叫向绥吃饭。找了一圈,才在自己的卧室看到她的身影。向绥安静地趴在书桌上,已经睡熟了。女孩睡颜恬淡安然,额间碎发松散地自然垂落颊边,柔和祥适,乖巧得不像话。傅洵轻手轻脚走过去准备把台灯关掉,不当心碰掉桌上一本书,硬封皮磕碰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向绥眉眼微动,幸而仍未苏醒。傅洵见状稍稍松口气,看了眼地上,确认是之前查资料参考的诗集。他弯下腰正欲捡起,但指尖即将触及纸页时,蓦然顿住。几行排列整齐的黑色印刷字体,在灯光映射下泛起异样的墨泽: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白居易译文:像花而不是花,似雾而不是雾。半夜时分到来,天亮以后离去。来时像春梦一样能有多少时间?去时又好似朝云散尽没有觅处。此诗表达了对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的感慨,表现出一种对于生活中存在过,而又消逝了的美好的人与物的追念、惋惜之情。全诗由一连串的比喻构成,描述隐晦而又真实,朦胧中又有节律整饬与错综之美,是情诗中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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