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野搬到隔壁的那天,是春天第一个可以穿裙子的日子。
姜华穿着爸爸新买的小公主裙兴奋地跑出家门,刚拐过弯就撞到了一个男孩身上。
“小丫头?”
男孩顺势抱住她,低头看着冲进自己怀里的小n娃,没在意被冰激凌蹭脏的上衣,目光全被娃娃明亮的大眼睛x1引。
真漂亮,和橱窗里的洋娃娃一样。
“哥哥。”
洋娃娃开口说话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个男人就从娃娃身后走出来抱起了她。
“他是迟野。”
爸爸告诉姜华这就是他朋友家的孩子。
“小野其实应该叫小华姑姑。”
姜华的爸爸姜谦老来得nv,她的辈分b别人都大。可是面前的小孩子看上去和自己年纪差不多,还高了这么多出来,怎么她就成了姑姑呢。
“哥哥,就是哥哥。”
她很执着地叫他哥哥,迟野从滞愣中回过神,g起一丝带着些得意的笑容。
他一直想要个妹妹,可爸妈却觉得自己一个已经够头疼,不肯添第二个孩子。
他们不给添,自己还不会找吗?水灵灵的小丫头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乖,你叫小华?”
“嗯。”
“要不要来哥哥家里玩?”
“要。”
她向迟野伸出手,男孩很受用,抱起小姑娘回到自己家。
文馨见儿子抱了个小丫头回来,惊讶之余也逗他:“谁家的小姑娘让你拐来了?”
她早看到了跟着他们的姜谦,也在心里惊讶了一把,老姜四十多岁得来的nv儿,模样居然这么讨人喜欢。
“迟野总想要个妹妹呢。”
男孩脸se有点红,被说中心事的他不好意思再抬头看大人,抿着唇把小丫头带到自己房间。
把他珍藏的玩具都拿出来给她。
姜华看着从没见过的飞机坦克满是好奇。
“这些都是我爸爸给我的。”
“他是你爸爸吗?”
写字台一摞儿童图书旁边,放着一张摆台。一家三口之家笑容灿烂,年纪再小一些的迟野靠在父母中间,男人一身军装,他也有样学样挂了一把仿真枪。
“嗯,他在做很重要的事。”
“等我长大,也会像他一样,守护一方和平。”
男孩说得有模有样,眼里带着光。
姜华年纪太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记住了浮光中青涩的侧脸。
从那天开始迟野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大家都知道,小尾巴是姜家的小nv儿,模样俊俏可ai,粉雕玉琢,谁见了都要逗逗她。
和姜华x格内向不同,迟野搬家到这儿没几天就和小镇上的同龄人交上了朋友,上了小学也是班里人缘最好的一个。
迟野上学晚,到了初中,稚neng的脸庞初显少年英俊,本就颀长的身材加上年龄,更是在一群还未开始发育的男孩中出挑,周围的小姑娘也有意无意地多了起来。
“我妈不让我在外面待太晚。”
迟野冷冷地拒绝了nv同学的生日聚会邀请,对面的nv孩一脸尴尬,拿着卡片的手不上不下,红红的眼圈好像快要哭出来。
“哥哥。”
姜华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她好像要哭了。”
隔壁班的班花,平时高傲得很,难过的模样确实我见犹怜。
迟野闻声眯着眼睛看向她,姜华心脏猛地一跳,躲开了他的注视。
这双眼睛她看了十年,可现在闪烁的情绪却是陌生的。
“太晚了,咱们家有门禁,你忘了吗?”
男孩声线懒散,“咱们家”三个字却咬得sisi的。
姜华再抬头,迟野已然变回平时那副在她面前悠闲的神情。
“走了,我带你回家。”
姜华坐上迟野的自行车后座,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那个还愣在原地的nv孩。
他们越来越远,那nv孩忽然抬起头,深深的怨念让姜华一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种情绪,慌张低下头。
从上小学开始姜华便被托付给了迟野家,她还认了迟野的爸妈做g爸g妈。
g爸很少回家,g妈是医生,工作也很忙,说是托付给迟家,不如说是让迟野照顾她。
文馨刚开始怕迟野不耐烦还偷偷看过两人,见儿子领着妹妹回家表情严肃得像个小大人一样,便打趣姜谦:“你看他们俩这么好,我们结个亲家啊。”
谁知姜谦搓着下巴想了想后说,“也行,那你看好你儿媳妇,我先去上班了。”
从此姜华算是归了迟家,别人也开始有人说她是迟野的小媳妇。
“迟野,又接你的小媳妇回家啊?”
住在姜华家前院的伯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迟野g了下唇,姜华没听到他说话,在大人眼中却是默认。
他把自行车支在一边,让她先回家。
姜华向来很听迟野的话,她走进自家小院,迟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慵懒的眼神聚起光。
其实他的自行车还没落锁,今天是小姑娘的另一个生日,只是迷迷糊糊的她忘记了。
男孩又骑上自行车,刚开始怕她听到声音将动作压制得很小心,还频频回头,直到自己骑过拐角。
半个小时后迟野提着草莓蛋糕回家,看到院里的情景先是愣了一下又笑了出来。
姜华躺在躺椅上,整个身子很放松地睡着,连头顶落了朵梧桐花都没叫醒她。
她换上了一条素se的棉裙,长长的裙摆掉在地上。南城四月的空气sh润清冷,仿佛在她莹白的皮肤上结了一层细腻的霜。
少年浓密的眼睫落下来压住纤长眸子,他把蛋糕盒子打开放到姜华旁边,清甜的n油味盈满四周。姜华早就饿了,果然闻到味道的她睁开了眼,t1an着唇,迷茫地望着眼前的人。
迟野在一片梧桐的y影里,微红薄润的唇翘起柔和的弧线,一双狐狸眼神se促狭。
“生日快乐,小笨蛋。”
姜华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她的农历生日,在清明前后,正是南城温度最舒服的日子。
“谢谢哥哥。”
迟野不吃甜食,看着姜华吃完了半个蛋糕,心满意足地又躺下。
文馨临时回来一趟,她到家时两个孩子正在姜华房间里写作业。
这次考试姜华的数学成绩不理想,迟野b她还急,每天按着人做数学题到十点多才肯放她去去睡觉。
独处的时间,她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在自己身后,静谧房间只有笔尖划过书本的沙沙声。
过了很久很久,姜华看到一个字眼,忽然想起那双委屈的眼睛。
小镇上人不多,学生自然也少。她在一班,迟野在二班,那个nv生是三班的班花,叫郑铃铃,人如其名,声音像银铃一样清脆好听。
其实她并不关注谁是班花这种事,还有人说她是一班的班花,但是这种名号并没给她的数学成绩增加几分,所以被她归为无用的东西。
她有限和郑铃铃见面的那几次,那个nv孩都扬着头走路,骄傲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今天当着那么多人被迟野下了面子,羞愤可想而知。
不过有一件事她好像知道了,关于为什么郑铃铃要那么看着自己。
还有。
迟野给她买的蛋糕很甜。
她转过身,和迟野对上视线。
“哥,郑铃铃喜欢你。”
“谁是郑铃铃?”
迟野挑起一侧眉头,那表情十分疑惑,不像在假装。
“”
行吧。
是迟野的作风,目中无人。
“就今天,让你去参加她生日会那个。”
“她啊,我都不认识她,莫名其妙的nv生。”
姜华提了下唇角,眼前的男生还是那个护她长大的迟野哥哥。混不吝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却会为她已经忘记的生日准备蛋糕。
这时迟野忽然站起身,按住她面前的练习册合上。姜华没来得及收回笑容,被迟野看得一清二楚。
“不写了,去睡觉吧。”
他说完看了眼窗外聚起浓云的天空,黑漆漆的,孕育一场风雨。
文馨过来给两人送牛n,迟野收回目光,“我今天睡这边。”
nv人点点头,“也好,我今晚上夜班。”
然后把空了的杯子又带回去。
姜华的母亲早逝,姜谦经常出差,姜迟两家都各自有一间屋子留给另一个孩子。
半夜,迟野被雷声惊醒,地上已经淌开一条小河,雨水顺着窗缝汹涌地流进室内,窗台下悬着几条不间断的水帘。
“啪——”
有什么东西打碎了,迟野皱了皱眉套好上衣,姜华那屋亮着灯,低低的ch0u噎声被雨声掩映得十分低迷。
哭声将他的心脏蓦地抓紧,推开门,地上有个摔碎的水杯,姜华蜷缩成一团,苍白无血se的脸蛋附着汗珠,他拉下被子,见她紧咬着唇,齿痕泛开狰狞突兀的猩红。
“哥,我肚子疼。”
迟野瞥到姜华睡k上的血痕,目光一瞬间生出慌乱。
生物课老师教过的,这是nv孩的初cha0。
“你等我一会儿。”
男孩打了把伞,红着脸跑回自己家里。
他妈妈肯定有那个东西。
可他找了半天只在厨房里找到一袋红糖,翻遍家里的角落也没找到nv人用的卫生棉。
“小华。”
迟野端着热好的红糖水送到姜华唇边,“喝了它。”
甜丝丝的姜水灌下去,温暖了冰凉的身t。
“你去哪儿?”
迟野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他回过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出去一趟,不用等我,你先睡。”
镇上的商店早就打烊,只有去市区的路上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
迟野看了眼雨伞,骑着自行车冲进暴雨中。
姜华觉得自己的小肚子往下坠痛,尤其是中午还吃了许多冰激淋。
好在迟野及时端来的那碗红糖水,驱散了团聚在身t里的寒气。
家里没有其他的nv人,没有人会准备卫生巾。她想到早逝的母亲,心里一阵难过,红着眼圈找出两包纸巾。
浑身shill的迟野提着一个塑料袋跑进屋里,他看到姜华在客厅,清俊的眉眼随即升起一丝愠怒。
“谁让你出来的。”
他身上被雨水浸透,浑身散发着清冷的寒意。
姜华一愣,目光随着迟野的手瞥到桌上。
他扔在桌子上的袋子敞开了口,滚出两个粉se的包装。
当她看清那是什么的一刻,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
“我错了。”
迟野冲了热水澡,恣意少年此时垂头丧气坐在姜华床头,y气半个小时都坚持不住就和她服了软。
nv人真是水做的,她一直哭,中间去了一次洗手间都没有停,现在躺进被窝里,还是哭。
“我不该凶你,你别哭。”
迟野吞动了两下喉结。
姜华摇摇头,把刚才自己热过的另一碗红糖水推过去。
“没生你气。”
迟野不敢怠慢,端起来喝光,盯着姜华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你看你像不像个小包子。”
盖着他给搭上的两床被子,小小的人瘦瘦的脸,和食堂包子里的馅一样小。
姜华听了也跟着他笑起来,随后又抿起唇,垂着微红的脸蛋,拉起他的手放进被窝。
“你手凉,这儿暖和。”
期末考试过后,为了放松,二班几个关系好的同学组织了一场出游,姜华作为迟野的妹妹也在被邀请的行列。
这次出游不仅一班二班,三班的人也有。段彦臣的父亲包了一辆大巴送大家到市郊的自然公园,姜华一上车就看到坐在第一排的郑铃铃,郑铃铃显然也看到了她,笑着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姜华当作没看到,她身后的迟野目光只盯着他看好的座位,丝毫没丢给郑铃铃半个。
自从姜华开始学声乐之后,耳朵里总是塞着耳机,她站在荷花池边轻声哼唱小调,等迟野拿午餐过来给她。
“也不知道迟野看上她哪里了。”
“数学估计又考得一塌糊涂,除了身材脸蛋还有哪里好,再说了铃铃你也不差啊。”
姜华眉心紧拧,这个“她”要不是说她就怪了。
数学的确是她的弱项,在班里排名中等,可绝对达不到她们说得一塌糊涂的地步。
“这谁?”
突然出现的迟野吓了她一跳,他的反应b自己还大,伸手撩开几片大叶子,直直看向路对面。
郑铃铃和她旁边吃饭的nv生听到声音回过头,愕然地看向不该在这里的人。
“你数学考多少分?”
迟野根本没想等那nv生回答,看了她一眼,“你什么脸蛋什么身材,也好意思说她?”
虽然yyan别人的时候很热闹,但轮到自己大抵是个人都受不了。
nv孩愣了几秒,顾不上拿包,捂着脸跑向没人的地方。
段彦臣是和迟野一起来的,他看了整场戏,郑铃铃一见还有其他男生,眉头立刻沉了下去,越发不善的目光看得姜华浑身不舒服。
这nv的怎么回事?脑子有病?
说她的是迟野,看笑话的是段彦臣,p都不敢和他们放一个倒是对着她瞎使劲。
“别搭理她。”
“丑人多作怪。”
迟野挡在她面前,铺开野餐布和她分享两人背来的零食。
刚才迟野怼回去的那两句声音不小,除了段彦臣还有几个人也听到。闲话传开免不了被添油加醋一番,大家也不傻,回程路上连带看郑铃铃两人的眼神都复杂起来。
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是jg力无穷,迟野和几个男生疯累了,一路上都靠着姜华睡觉,她看着郑铃铃沉默的背影,却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郊游三天后是回学校拿成绩的日子,迟野的父亲会在今天休假回家,一大早文馨就请好假去了市场,就连姜谦也从外地回来,拿出自己收藏的酒,准备和这位忘年交喝几杯。
两个孩子心情很好,姜华坐在迟野自行车的后座上,他骑得很快,带起温暖的风吹扬鬓角柔软发丝,连yan光都不再觉得那么刺眼。
“抱好。”
迟野说完,姜华搭在他腰间的手臂立刻收紧。快到学校的那段路很颠簸,每次迟野到这里都会提醒她抱紧自己。
单薄的布料下是坚yjg壮的腰肢,姜清雨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中,迟野已经从五岁的娃娃变成了初具成熟男x轮廓的清爽少年。
学校大门口就在眼前,迟野放慢了速度,姜华跳下车,两人配合得很默契,他停稳还回头朝她扬起笑脸。
两人踏进校门,心思细腻的姜华先感觉到氛围不对。
“哥。”
接着迟野也察觉到了,段彦臣急匆匆走过来,趴在迟野耳边说了什么,y云瞬间涌上男生眉宇。
“谁说的?”
“还能是谁,就那位呗,天天看这个不顺看这个不爽,真把自己当颗菜了。”
“怎么了?”
姜华狐疑看着二人,迟野张了张口,“没事,你去班里吧,一会儿我去接你。”
迟野走得很急,这还是第一回他先自己离开。
姜华看了会儿他的背影,一个人走向教学楼。
她刚走到三班后门,就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几个没有过交集的同学,正眉飞se舞地说着谁的八卦。
“听说是从si人肚子里剖出来的,日子没够,是早产。”
“怪不得学习差呢,原来是没发育好的傻子。”
一阵哄笑,也有人听不下去,却因为忌惮那几个学生没人敢出声反驳。
“姜华。”
一只软软的手从身后扯住自己,韩静看了眼门里,怯怯地说:“你先别进去了。”
姜华握着拳,浑身绷紧力气,惨白的嘴唇不停发抖。
“你让大人过来吧,学生都惹不起他们的。”
韩静说完匆匆离开,教室里的人还在绘声绘se地描述她的故事。
她想上去争辩,身t却像丧失了全部血ye那般冰冷,双脚黏在地上,沉重得抬不起来。
“我去你妈的!”
余光掠过一道黑影,一个人影忽地冲进教室,狠狠一拳砸在那个男生脸上,他的笑容瞬间被砸得粉粉碎,捂着x口吐出一颗牙。
姜华眼中的世界被ch0u离了一切,只有站在视野中央的男生。
迟野喘着粗气,x口沉重而快速地起伏着。
依然保持着握拳姿势的右手垂在身侧,手背凸起的关节血r0u泥泞,筋脉蓬b0跳动。
“你疯了?”
被打的学生不可置信盯着自己吐在手心的牙,他愣了一会儿,攥起拳头和迟野厮打在一起。
迟野生得身材高大,男生没占到便宜,拳拳到r0u,听得人瘆得慌。
他的朋友纷纷退到一边,看着他挨揍没人出声。
“哥!”
迟野举在半空的手顿住。
“小华?”
他这才看清手里拎着的人,面容遍布青紫,浮肿的r0u将眼睛都挤在一起。
“别打了。”
迟野扔下他,眼神里有小孩子被人发现做错事的慌乱。
姜华小心擦拭他两只手上的伤口,有人去叫了老师,三班的班主任一路小跑赶来,看到自己班的学生成了这样这样,让迟野站在一边不许走。
她去找了二班的班主任,联系了双方的家长。
本来是来看好戏的郑铃铃已经吓傻,老师出去之后,迟野y沉沉的目光转而到她身上。
她浑身一抖,侧过身装没看到。
“装什么呢?不是你说的吗?”
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扔在她身上,她的脸se又灰白了几度。
那是前天课外班时她给那男生传的纸条,居然到了迟野手里。
“你要不是个nv的,我就把你从这扔下去,治治你那个破嘴。”
“人丑,心更丑。”
三班门口几乎围满了半个学校的学生,郑铃铃的骄傲被自己暗恋的男生撕得粉粉碎,不敢抬眼去看周围人的目光。
从前天开始就有人传,一班的班花是早产的傻子,加上她不ai说话,真有好事的人信了。现在看到这一幕,同学们大概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喜欢你,你有必要,这样吗?”
姜华眉头蹙得更深,到了这个地步,郑铃铃和迟野说话腔调还是软软的,对自己倒是一点情面不留。
“心思放正地方,你那点分也好意思给别人造谣。”
年级大排名出来了,刚刚在打架,班长还没时间公布。
迟野拿起名册看了一眼,郑铃铃的名字被远远甩在姜华之下。
他没再看她,拉起姜华的手走出三班教室。
姜华看着地,迟野看着她,忽然凑近。
“别听他们的,嗯?”
“迟野,我确实是,妈妈车祸si后才出来的。”
“你叫我什么?”迟野眯起眼,露出危险信号。
姜华缩了缩头,“哥,哥。”
这下迟野才满意,“没大没小的。”
也不知道他是没听到后半句,还是故意忽略了,总之这件事没再提起。而他始终风轻云淡的眉眼也让姜华突然释然,这本就不是她可以改变的事。
半个小时后,文馨来到学校,她听说儿子打架十分震惊,眼下看着他血淋淋的两只手,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说吧,是怎么回事?”
迟野留意着余光里的姜华。
“他嘴欠,想揍他。”
三班班主任很生气,文馨没问迟野,回去前和对方家长商定了赔偿事宜。
他们回来时没有直接去迟家,而是先把姜华送到自己家。
姜华眼皮开始跳,在她的记忆里迟涛是个严厉且不苟言笑的父亲,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学校里“欺负”同学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
恐慌感随着时间分秒流逝而增长,她去储藏间找到父亲,惴惴不安地将上午学校发生的事和他叙述了一遍。
姜谦0了下nv儿的头。
“我们去找他。”
迟家大门紧闭,棍子ch0u在皮r0u上的声音另人浑身发凉。
姜谦推开门,堂屋地板上跪着ch11u0上身的迟野,迟涛冷着脸,高高扬起的棍子一下下落在男生身上。
“哥!”
“迟叔叔你别打他了,他不是故意和人打架的!”
姜华趴在迟野身上,他忍着疼想阻止姜华说下去。哪怕是解释,他也不想重复那种话,更不能接受从姜华嘴里说出来。
“是他们先造谣我,哥哥才打他们的。”
堂屋里安静下来,只剩迟野凌乱的呼x1声。
迟涛眉心折痕渐消,姜谦打圆场将他拉进屋里。
文馨叹了口气,用一根手指戳上儿子的脑门,“你个犟种,怎么不说?”
迟野背上的伤口深深浅浅地交错,姜华看着翻起的皮r0u毫落下眼泪,不小心滴在他身上,又慌忙撤到一边。
她扶着迟野回到屋里,他的房间里飘着一gu清淡的洗衣粉味,血腥味的突然涌入让氛围变得肃杀落寞。
纤纤细指捻着棉签给他上药,迟野听到ch0u噎声,无奈转过身,轻轻擦掉她的泪珠。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哭了。”
天知道当时迟野听到郑铃铃传出的闲话有多生气,要不是她是个nv生,真想打到她亲妈都不认识。
这顿棍子他挨的很值,迟涛对他一向严厉,知道他打架下了狠手,后背上绽开一道道紫红,伤口的视觉冲击引得心惊r0u跳。
姜华尤为内疚,整整一个礼拜都在迟家陪着他,给他上药,轻声细语地问他疼不疼。
姜谦为了安慰nv儿,也给她买了一辆自行车。
之前姜华想要,姜谦怕她出危险一直没给。这次有迟野担保,姜华也保证自己出门肯定会跟着迟野,姜谦才放心让他们一起骑车上学。
一周后,迟野彻底好了,他第一件事就是骑上自行车到姜华家门口,等着小姑娘推着n白se的nv士自行车出来。
姜华除了校服,平时最ai穿的就是裙子。而这次她换上了一条淡粉se的短k,细白的长腿露在外面,和长裙飘飘的温婉相b多了几分活泼。
“你在前面骑,我跟着你。”
姜华运动天赋差,她骑得摇摇晃晃,又因为害怕时不时回头停下。
迟野把自行车支在一边,一边跑步跟随一边扶着她的车后座。
“我扶着你,你放心骑就行。”
听迟野这么说,她抿着嘴转过身,虽然还是左右摇摆但却可以就着他的力量稳住。
几圈过后,迟野悄悄松开了扶着后座的手,跑步的步伐却一步也不敢松懈,紧紧跟着她。
“迟野,你松手了吗?”
姜华慌慌张张问他。
“嗯,早松开了。”
迟野喘着气,额发在眼前晃动。
笔直的小路在前面被一面墙截断,马上就到转角,忽然有一辆摩托车拐过来,姜华想要躲开他,身子一歪就朝着地上倒去。
迟野从身后抱住她,那辆摩托车绝尘离去,她捂着x口大口喘气,圆溜溜的杏眼望向他:“我以为我要摔了。”
“怎么会让你摔了。”
“回家吧,该吃饭了。”
姜华重新骑上自行车,迟野跟在她身后慢跑。
“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后跟着你。”
“你什么时候回头,我都在。”
正午的yan光穿过少nv扬起的发丝,她身上的馨香一路飘向后方。迟野仰起头,折shej1n眼中的光线散开七彩的光晕,一圈一圈,仿佛树木的年轮。
这个暑假,姜华最大的收获是学习了一项新技能。开学前一周,作为报答,她熬夜陪着迟野补作业。
两个人成绩差不多,迟野也属于上等,只是他偏偏不ai写作业,平时还好,一到大假期就要恶补。
这就导致他们开学那天都没睡醒,第一天一起骑车上学,哈欠连天,连段彦臣叫他们都没听见。
“新装备?”
段彦臣看了眼和迟野并排的姜华,一个暑假不见,nv孩束在后脑的马尾长了一些。
然后又看向迟野空了的后座,今天他自己来的,想也没想就要坐上去。
“诶——”
迟野叫停了他。
“怎么了?带我一段。”
迟野按着后座,“不带,这是小华的专座。”
说着把自行车推给段彦臣,自己则骑上姜华的自行车,像过去一样带着她。
段彦臣夸张地“啧”了一声,上车跟上两人。
“你就得瑟吧,等以后姜华有了男朋友,看她还要不要你这个哥。”
他随口一句,没有等到气氛结冰已经加速闯进了几个男孩中间。
迟野的速度慢下来,刻意与他们拉开差距。
姜华贴着他的后背,感觉到他周身温度的骤降,满眼迷茫。
“小华。”
良久,他才说话,到校门口只剩几步远,迟野走了那么久。
“不能早恋,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
“我知道啊。”
她才没想过早恋好不好,任何阻挡她奔向美好未来的人和事都得绞杀。
姜华对迟野说了自己的想法,并且神se故作凶恶地做了个掐si的动作。
迟野不自然地垂下眼,锁车时偷偷0了下自己的脖子。
有疼痛的幻觉。
“不是那个意思。”
“反正,如果以后你喜欢的人,一定要经过我同意”
学校门口车流密集,迟野拉着姜华的手走过马路,高昂的鸣笛声淹没了刚刚那个没有结果的话题。
一片绿植挡住他们的身影,只有蓝白相间的校服还依稀可见。
初三那年的寒假,姜华学声乐满两年。
她声音底子好,唱起古典歌剧空灵婉转,专业老师对她十分有信心,给了她一个参加专业b赛的机会。
虽然是分阶段的,但是奖项结果的含金量依然很高,对于未来要走特长道路的人来说也很重要。
所以这个寒假姜华变得尤其忙,专业教室和家里两点一线,连睡觉都在思考舞台情绪。
她很久没和迟野一起出去玩,好像也没怎么交流,每次都是她讲,他听。
但是每天她下课后,不管多晚,都会有个颀长的身影静静伫立在路灯下等她。
姜华走出单元门,幽幽夜se被一片皎洁的莹白取而代之。
枝头和建筑的屋檐上落满积雪,明亮的雪光反s到眼底,濯静了世界。
她小跑奔向路灯下的影子,少年静静眺望远方城市明明灭灭的灯光,投在脸上的光影燃烧出他立挺清晰的轮廓。
“哥!”
雪地上印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小姑娘扑进他怀里,温热的呼x1落在x口,暖意透过毛衣渗进皮肤深处。
“今天怎么这么早。”
“下雪了,老师让我早点回家。”
姜华抬起头,琥珀se的眼仁静谧清亮,闪着灵动的光泽。
迟野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他的肩膀和头上都存了积雪,犹如白发苍苍的垂暮老人。
姜华的眼睛眯成月牙,伸手为他拨弄掉雪花。
“白花花的,像老头儿。”
“那有什么的,就当提前让你看我老了的样子。”
迟野假装不经意说着话,手却在旁边的绿植上拢了一把雪花,趁她不注意撒在她头上。
“所以我也得看看你变成老太太的样子!”
“迟野!”
姜华在身后追他,迟野也不跑远,总是和她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她抓不到自己,小脸蛋气得红扑扑。
“生气啦?”
她停住了,迟野果然带着试探过来问她。
姜华暗自扯了下唇,她才没那么ai生气呢,不让他走近了她怎么拿雪球砸他。
“诶!——”
握在手里的雪球看准时机扔出去,把迟野砸得一懵。
他盯着衣服上的雪球碎片,从地上抓了两把雪朝着姜华跑过去。
安静的小路上响起嬉笑声,雪球飞来飞去,二十分钟的路足足走了一个小时才到家。
他们跑进家所在的小巷,巷口已经挂起代表节日的红灯笼。
热烘烘的颜se像燃烧在雪中的焰火,隐隐约约的pa0仗声从巷子深处传来,热闹离他们很远,说笑的少男少nv一下子静下来,连呼x1声都显得嘈杂。
“初十我b赛。”
“嗯,我送你去,给你做个横幅挂上,再做几个牌子”
“停停停——”
姜华掐了掐他的腰窝,迟野咬着牙转过身,擒住了她两只手。
“我又不是开演唱会,是b赛,b赛。”
“你只要去看就行了,那天我爸爸也请好假了。”
“我肯定去啊,这么多年哥哥缺席过什么啊,不仅我去,我妈也会去的,到时候把我们冠军迎出来多露脸。”
迟野越说越没边,姜华跳上他的背,他稳了稳身t背着她跑向家的方向。
挂在树上的小号灯笼掉了一个在脚边,迟野弯腰捡起,递给了姜华。
晚上七点多,姜华含着一块玉米味的糖,面前的电视机一遍遍重复晚会前的采访,喜气的背景音乐将她洗脑,她开始在脑子里念它的谱子。
文馨一边做饭一边念叨不知道迟涛什么时候能回来,姜谦在晚会开始前十分钟才到家,他进门时桌子上已经摆上满满一桌菜,席子上还放着不少包好的饺子。
每年的除夕他们几乎都是这么过,临近零时,迟野从储藏间里拿出两挂鞭,用姜谦给他的烟头点燃,然后一刻也不耽误地跑向屋里,两只手紧紧捂住姜华的耳朵。
——这个习惯从恢复放鞭开始从未断过。
那年五岁的迟野放pa0吓坏了自己疼ai的小妹妹,他整个过年期间都蔫蔫的,任凭大人怎么哄都没哄好。
之后他便不再和其他男孩一起追逐放pa0,还是最近几年姜华说跨年时别人家热闹喜庆,偏他们冷冷清清,才象征x地放上两挂鞭。
鞭pa0燃起的火花热闹耀眼,照得整个院子都在闪烁,光芒消失半晌眼里还留着爆炸那一瞬间的影子。
“春节快乐。”
迟野靠近她耳边,四周邻居家的鞭pa0声还在响,纵使他的声音很大,姜华也只能听到一点。
但这不妨碍她眉眼中透出的明朗笑意,手工织的手套塞进迟野口袋,他0着毛茸茸的手感睁大了眼。
姜华心里有点没谱,被他紧迫的视线追得低下头。
其实这副手套她从夏天就开始织了,中途拆拆改改几次,现在只能说是勉强可以看。
上天给了她一双能在钢琴上起舞的手,却没有赋予她拿毛线针的天赋,老天爷看样子还真是公平。
姜华碎碎念时会习惯x蹙起眉,落在迟野眼中加深了她的紧张。
迟野压下快要飞上天的嘴角,初现锋利的眉宇微微挑起,戴上手套试了试。
“很合适,也好看。”
只是她的礼物出了点小cha曲,要过些天才能给她。
“小野——小华。”
文馨叫两个迟迟在门廊下不动身的孩子。
“饺子熟了,进来吃。”
“吃完早点休息,小华明天还要练专业呢。”
迟野先姜华一步跑进屋里,她进门时正听到他和爸爸还有文姨炫耀他的手套。
“行了行了,知道你有礼物。”文馨白了儿子一眼,“明天你就带着它去送小华。”
“我不。”
迟野却摘下了手套。
“弄脏了怎么办。”
知子莫若母,自己儿子那点小心思,文馨过年前就看出来了。
“我看啊,你可不是心疼这副手套。”
门外的姜华脚一顿,她靠在门上没进去,一gu热流涌向喉咙。
初十早晨五点迟野就起了床,在厨房鼓捣半天,弄出一碗清爽的白粥放到不太烫才去叫醒姜华。
姜华不ai吃早饭,但迟野做的白粥她会喝。
她小口小口抿着粥,碗里飘出的热气犹如薄雾一般萦绕在她周围,落着点点珠光的睫毛轻轻飞舞。
晨起的空气冰凉而cha0sh,植物的清苦历经一夜酝酿激烈萌发,x1进肺里都泛着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