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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2 / 2)

少女吃得很快,并没有寻常宴会上见到的贵女那般顾忌形象的娇柔做派,动作干净利落,只为了填饱肚子似的唏哩呼噜扒面,却吃得很香,鼻尖还被辣出一层薄汗,白里透粉,引人食欲。

楚斐看了一会儿,自己提筷卷起一根面条,放进口中细细咀嚼。明明是和昨夜那碗鸡丝凉面差不多的味道,却品出一点异样来。

似乎简清不仅是做菜好吃,连看她吃饭,也更下饭些。

楚斐已经不记得自己通过依靠仔细品鉴食物味道这一方式来分散注意吃完一碗饭之前,是怎么吃饭的了,今日的午食是一种新奇体验。

他放下空碗,拿帕子按按唇角,回忆方才味道,只有好吃二字萦绕脑海,若是此时被要求说出些品鉴评语,恐怕他便要沦为那些他瞧不起的口中只有空洞比喻的老餮。

好在简清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刚备了新一盆水煮肉片的配菜,回身收起碗筷,诚恳道,“后厨油烟颇重,恐怕冲撞了王爷,不若去雅间稍坐片刻。”

楚斐叠帕子的动作一顿,淡淡道,“若油烟冲撞,先前已经冲撞过了。”

士大夫向来奉行“君子远庖厨”,像华阳王这样的老餮能不嫌后厨脏污坐下吃一顿饭食实在难得,见他坚持不动,简清也不再劝,正要热锅炒菜,忽然小窗外传来一声冷嗤,“简清想攀附华阳王,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货色,殿下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样一个商贾女!”

窗外嘈杂声响不断,一句话里两个主人公在后厨一坐一站,若有旁人在此,便能看到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无动于衷。

简清不仅不觉得自己被侮辱,反而有些好笑,看向华阳王问道,“殿下,我可否与她耽搁一刻?”

楚斐神色不动,漠然道,“此人若是你的麻烦,杀了便是。”

简清唤他只是想问问,对这种他的拥趸能不能说几句话借一下王爷的名头,谁知道楚斐张口就是杀人。

过往跟着师父读史时,简清只听说过过去有豪强军阀强迫厨子做饭,不做便杀了的故事,没想到穿越后此时在大梁竟见了个真的。

有麻烦让你做不了饭,好说,杀了便是。简单粗暴,冰冷无情。

楚斐这种人视人命若草芥的态度,分外明确地显现出来。原身记忆里华阳王为简氏酒楼当场斩杀闹事者的行为,简清本以为是那些人做错事情触怒了他,但这次看来,他却完全是为了厨子。

方才言谈时放松下来的神经绷紧,简清不是什么圣母,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清醒得很,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她镇定地笑了一声,“哪至于要王爷脏了手呢?”

窗外大堂里依然是一片吵嚷之声,刚刚声音再次响起,嗤笑道,“若王爷真青眼于她,怎么会今早一大早就去了迎仙楼,快马在简氏酒楼门前停都没停?要我说,就是杜家娘子也比简清有可能得多。”

张婉气急道,“你来要是就为了说这个,还是快走吧!”

简清探头出去,冲张婉招了招手,笑道,“听闻有小姐觉得华阳王殿下被我攀附跌了身价,我便来看看,是怎样一个国色天香、家中权贵的佳人,谁知道,呵。”

碧色衣衫的少女容貌有些脸熟,应是原身曾在宴饮上见过,简清一时叫不上她名字,她站在张婉对面,闻言看过来,脸色难看,“你笑什么?”

简清无辜道,“世人皆知华阳王是位老餮,你既知我是商贾女,便应知我家酒楼以菜色闻名,有些交集,何来攀附?我瞧你整日只会说些衣裙香粉插花,若是心悦殿下,恐怕是没什么交集与共同话题。若要搏郎君青眼,小姐还是要多思量些。”

楚斐在简清否决攀附之说时微微挑眉,听到后面,勾了一下唇角,并没有阻止她借自己名头胡说八道。

碧衣少女一直知道简清的混不吝,她只是隐晦说些攀附青眼,却没想到简清竟然大庭广众地说起了心悦爱慕,一时红了脸,硬声道,“高雅之处你懂什么?简直是愚不可及,臭不可闻!”

简清遗憾道,“前些年我于宴饮玩乐,旁的没学会,倒是知晓小娘子这一身横波锦和簪的华胜花枝价值几何,恐怕令尊的一月俸禄银两也不过如此?”

说话间,奔霄在背后得了楚斐示意,进大堂走到碧衣少女身边,冷声道,“胡小姐,谨言慎行,令尊不曾教过你么?”

胡小姐脸色一白,张婉扑哧笑出来,低声道,“马没停,人却在,你怎么晓得王爷不是就喜欢厨子呢?”

奔霄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这句话,只假作不知,扬了扬下巴,“请吧。”

简清回头看了华阳王一眼,“殿下等急了吗?”

楚斐垂眼看着桌面,“不曾。”

张婉眼看着方才耀武扬威的胡小姐被灰溜溜遣出去,“哈”地笑了一声,回身来寻简清,“阿简,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简清摆摆手示意她回去,张婉一愣,踮起脚往简清身后厨房内瞟了一眼,虽然什么都没看见,还是意味深长地笑了,“我等你来找我。”

楚斐掸掸衣袖起身,放下两锭银子,“不必做了,晚上奔霄会来寻你。”

简清一怔,“殿下事务繁忙,能来小店已是蓬荜生辉,我送送殿下。”

楚斐目光在少女头顶停留一瞬,察觉出她忽然的疏远客套,抿了抿唇,“晚上送这道菜上山。”

简清想再解释打包带走会口感不好已是来不及了,只能看着华阳王带人离开,叹了口气。

此人喜怒莫测,心思实在难猜,还是落袋为安的银子踏实些。

被人强令不许发出声音的酒楼伙计在三人离开后才松了口气,李二娘战战兢兢过来问道,“东、东家,这是?”

简清道,“无事,总不会出手伤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吧。”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但该做的安抚还是要做。

阿菇端着簸箩过来,提醒道,“东家,花瓣晾干了。”

简清这才想起来还有花酱没有腌渍,取了白糖来一层层与花瓣混合捣碎,微涩的清香在阳光下散发出来,飘飘荡荡隐在菜色香气里飘至前堂。酒楼前堂经历了方才的喧嚣后又安静下来,张婉对雅间里还有些茫然的几人一笑,“阿简要走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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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走运简清不知道,至少胡家送来的所谓赔礼银子数量她挺满意。

睡了一早上回笼觉,简澈才晃晃悠悠下楼,正在后面喝水醒神时,就听见李二娘与阿菇念叨着近中午时来的那位胡小姐。

李二娘忧心忡忡道,“她话虽说得难听,但理的确是这个理,贵人哪里高攀得起?今儿个东家那话说出去,还不知道旁人怎么想呢。”

阿菇细声细气道,“贵人既然不介意东家说了什么,自然没有事的。”

简澈听了一会,跑去前堂寻简清。简清提了一袋银子刚送走胡家马车,就看到小朋友跑过来,捏住她衣襟眼巴巴问道,“阿姐,我们不做胡小姐他们家生意了好不好?她骂你。”

简清失笑,“讨厌的人来送钱花,何必和钱过不去。更何况,她骂我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简澈扁了扁嘴,“那你是真、真又喜欢上华阳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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