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斐听见门响,抬头望来,唇边略略勾起,又很快被他抿平,淡声道,“坐,上船前可吃过了?”
简清这才确定面前的确是那个华阳王,牵着简澈让他坐下,自己站在案前低头施礼,“殿下可是想吃点什么?”
轻手轻脚往门外走的奔霄身形僵硬一瞬,差点被口水呛死。
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没见有盘点心吗?!
奔霄快步走出门外,低声问道,“你刚刚收拾小厨房了吗?”
越影老实点头,“主子做完之后的面粉还剩半袋,这个我没扔。”
“那就行了。”奔霄松了口气,忽然回过味来,“煮过四道的云雾茶呢?”
越影道,“主子不是说倒了吗?”
“……”
门外两个侍卫的快速交谈简清并不知晓,能听见他们小声说话的楚斐控制着表情,虽然被简清的神来之笔噎住,还是温声道,“不必你做,这是云雾茶糕,你来尝尝。”
简清轻声道谢,问过华阳王之后,分了简澈半块,自己留了半块点心。
茶糕通体雪白,只有内芯有一点碧绿,掰开后房间里的茶香更浓了些,苦涩的清香笼罩着三人,简清咬下一口,糯糯的口感让人眼前一亮。本来简清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这糕点会是茶味,没想到入口却是甘甜,像茶煮到最后的回甘,令人一口吃完,回味无穷。
楚斐看着她一口口吃完,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有些紧张地问道,“如何?”
对面传来询问声,简清回过神来,咽下最后一口点心,道,“糕点师傅有巧思,茶为内浆,甜为糕皮,甜而不腻,苦而甘甜,恰似云雾缭绕中的茶树。只是……”
“只是什么?”
简清迟疑道,“师傅的技法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似乎许久不曾做过,有些生疏了。不知殿下是在哪家糕点铺子买的,等从达州回来,我定前去拜访。”
楚斐抿着唇角许久才克制住笑容,道,“这一日行船,你有何问题,大可来问。”
作者有话要说:阿清:?你做饭,你有病病
王爷:你觉得好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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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可爱们的收藏评论呀,一个个排队来领王爷的糕(?)
清蒸江团
闻言简清猝然抬头,没有掩饰的惊讶眼神让楚斐轻笑起来。
人说春花初绽,秋月皎皎最为值得一看,却不知道冰雪消融从中长出第一根幼苗时,那一刻是多么地令人无法忘记。冰雪中混着血,有一整个寒冬的萧杀,明知道这个人曾经历许多,可他的笑容仍像初次来到世间一样干净明亮。
简清见过他冷脸、敷衍、不屑,也见过他杀气腾腾、温和如水、神色紧绷,第一次见到华阳王时她就意识到这个人皮相好,笑起来应当更好,却没想到,等真看到时依然被晃了神。
“没什么好诧异的。”楚斐道。
等华阳王开口说话,简清才匆匆低头,“殿下……”
楚斐跪坐着,目光垂落在少女发髻顶端,顺着长发垂至她脸颊两侧的发梢,像预测到简清要说什么似的,提前阻止,“不必道谢,只是许久未做,在大厨面前露一次手艺,想看看会有什么评价罢了。”
旁边简澈拿着半个茶糕,几乎要捏到变了形,但是身份上的差距和华阳王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情让他只能坐在原地,暗中咬牙,自以为隐蔽地瞪过来。
楚斐没与他计较,自顾自说了下去,“母后爱茶,皇叔也爱茶,小的时候兄长去上课,我就留下做糕。说起来还是杜老爷子心善,才教了我一技之长。”
简清抿唇不语,有些头疼。虽然华阳王说得简略,甚至有些语焉不详,但这茶糕背后的故事显然是皇室不欲为外人所知的隐秘,如今却像闲话家常似的直接说给她听,让人不由得怀疑他们姐弟是否还能安全走出船舱。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近了?她怎么不知道?!
简清斟酌许久,从现代鸡汤里抓出来一句话来应付眼下事故,“殿下,过往皆为前缘,前路正在眼下。”
楚斐将这句话前后咀嚼良久,望着简清的眼神愈发柔和。
他不是突然兴起想要做已经多年没有做过的糕点,只是尝过简清那么多道菜色之后,忽然想要让她也尝尝自己唯一会做的食物。
在北地边疆上胡乱做来吃的烤肉不算。
过往记忆里做好糕点等待摄政王的赏赐或旁的什么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连他这次做糕点时也一样。但简清吃着糕点那一刻,时间如水般逝去,他忍不住希望她吃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让那双明亮的眼睛更久地停在他的糕点上,让少女唇角的些许笑意不要消散,让她的关注始终不要离开。
他心跳如鼓,胸膛里满涨的喜悦取代了记忆里的冰冷,在那一刻他才终于确认,并非简清吃饭或做菜这些行为令他改变,而是他本身正在为她改变。
并心甘情愿。
“所以。”楚斐刚开口,就看到简清在他的话音里不自觉捏紧了手指,他顿了顿,将舌尖的千言万语咽了回去,“你觉得茶糕还有什么要改进的?”
说到熟悉的领域,简清放松许多,认真道,“糕点制作和菜色制作一样,需要考虑原本想要做出什么味道,云雾茶糕的几种味道恰到好处,若殿下只是做来自己吃……”
“楚斐,或是阿斐。”楚斐出声纠正,不等简清拒绝,径自道,“你我不过食客与厨子身份对调,此处只有你我,何必拘泥于虚称。”
贵族可能内心深处都有种莫名其妙的“让你叫名字就是看重你”的倾向吧。
简清按下胡乱飘飞的思绪,沉默了一会,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若楚斐你只是做来自己吃,那并无什么改进之处,只是我想讨教些许问题。既然为茶糕,可与茶点有关?”
楚斐讽刺地翘了翘唇角,“并非如此,只是……爱茶之人却受不得苦,才转了茶汤做糕。”
要不是教他的杜老爷子说破,谁能猜到整天捧着茶盏的肃亲王,居然是个怕苦的人。
这话自相矛盾,简清有些奇怪,但没有问出来。
毕竟,茶糕是不是和配茶吃的茶点有关这个蠢问题,完全是她临时想出来充数的。不然怎么办,总不能实话实说,问她眼里糕点基本功扎实并且有巧思的“糕点师傅”愿不愿意来酒楼干活,或者去查记指点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