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百年来,何曾出过被送出宫的皇后。
皇后只觉自己的脸被生生撕下后又让人在地上生踩。
她死死攥着自己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恭敬而又谦卑。
“陛下,是臣妾的错。”
见上首的宗政衡没有动静,皇后只好当着众多伺候宫人的面,更恭敬地请罪道,“是臣妾一时冲动,只想着将宫中最近新发生的喜事同母后报喜,却忘了母后在君山是在为我大晟祈福,我身为皇后,岂能因这一些小事,扰了母后的佛心。请陛下责罚臣妾,臣妾甘愿领罚。”
尽管内心屈辱万分,但皇后知道,自己必须低头认罪,而且要认得心甘情愿,不能有半分怨怼。
屋内沉默了半晌后,宗政衡站起身,让德全为其更衣。
看着穿戴整齐又准备披上皮氅,一副准备离开架势的圣上,皇后近乎祈求地低声道,“陛下,今日是除夕,您就不能给臣妾这一份体面吗?臣妾嫁给您已经十八载了,您难道这一点体面都不愿意留给臣妾吗?”
今夜皇上从这里离去,明日前朝后宫会如何嘲笑自己这个皇后。
没了宫权就算了,如今竟是彻底被陛下厌弃,连留宿都不愿了。
“正是因为念着你同朕十八年的夫妻情分,这么多年来,朕才留了你一份体面,不料却让你愈发心狠手辣。皇后,好自为之吧。”
宗政衡拂袖离去,留下满面泪痕的皇后。
他和皇后,十八年夫妻情分,虽不曾琴瑟和鸣,但也曾相敬如宾。
可惜,人心易变。
他们二人,都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那封书信里,将昭昭描述成了熙华夫人再世。
她明明知道,母后对熙华夫人恨之入骨,她编排出的那许多无稽之谈,便是想置昭昭于死地。
他知道当年皇后小产的痛苦,也记得她曾经对江山稳固所付出的东西。
所以在她对自己亲妹妹瑾妃下手,害得瑾妃差点一尸两命之时,他未曾以此废除她的后位,虽除了宫权,但仍给了她皇后的尊荣。
甚至即便她和中秋夜宴一事也有着千丝万缕关系,顾及情分,顾及前朝,都未曾彻底处置她。
可如今看来,皆是错的。
德全小心翼翼跟在自家陛下身后,看着外面雪越下越大,陛下却不肯上御辇,只漫无目的在宫道上走着,不知想要去哪里。
“陛下,这儿离着长乐宫不远,要不我们……”
宗政衡停下脚步。
就在德全以为他答应了之时,宗政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罢了,朕刚从皇后宫中离开,此刻去了长乐宫便是给昭贵嫔树敌,到时前朝参奏,怕是也要说她狐媚惑主,以致帝后失和了。何况……”
宗政衡遥遥往长乐宫的方向望去。
满天的风雪中,他根本看不到长乐宫,明明只隔了不远的距离,在此刻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的天堑一般。
“她此刻,应当也并不想见朕。”
一个背弃了曾经保护她的诺言,冷待她数月的夫君。
一个坐在高高在上的皇位上,对底下百姓疾苦毫无察觉的帝王。
她如何会想见?
漫天风雪中,宗政衡站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