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人忙上前搀扶住他。
宗政修刚刚醒来,便发现了画屏消失一事。
从下人口中拷问出他昏迷后所发生的一切后,他不顾还有两个时辰便是大婚典仪开始的时候,执意带人出城寻找。
但终究,还是晚了。
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对他最为真心实意的一个人,到最后连一具全尸都未曾留下。
挥开了身边随从搀扶的手,宗政修解下外袍,半跪在乱葬岗脏乱不堪的地上,亲手将那几块骸骨一一捡起,包裹在了外袍中。
而后,他抱着这于他而言沉甸甸的外袍翻身上马。
“走,回府,成亲。”
作为圣上如今的长子,又是第一位得封亲王的皇子,宗政修的婚事办得可谓极尽盛大。
宗政修在侍女的伺候下,换上了赤红的蟒袍,按照规矩,他要依次到太后、宗政衡、皇后三人处行三跪九叩之礼,同时还要到贤妃处行二跪六叩之礼。
宗政修一一前去,规矩妥帖,挑不出半点错处。
太后如今看宫里谁都不顺眼,几句话便将宗政修打发了。
在上德殿,宗政衡倒是难得对这个儿子说了几句体己话。
“今日成婚之后,你便成家立业了。日后,要夫妇和睦,勤勉克己,为你的几位皇弟做好兄长的榜样。等你婚沐过后,你便到工部去任职,这朝廷民生,六部机务,你还是要学着了解的。得天下不易,每个宗政家的儿郎,都绝不可碌碌无为,得过且过。”
宗政衡到底还是给了这个儿子一个机会。
工部虽然不是六部里最要紧的,但是和民生息息相关,是一个只要沉下心来,绝对能学到真本事的地方。
若宗政修能够就此静下心来努力提升,宗政衡也不会看着这个儿子就如此庸碌一生。
对于未来的继承人,他心中还尚未有裁决,但若是宗政修能拿出真本领来,倒也未尝不是个选择。
宗政修沉静应是,看起来似乎成长了不少。
宗政衡点了点头,又敲打了一句。
“昨日朱雀大街你纵马一事,朕已经有所耳闻,皇都之内严禁纵马疾驰,这是重罪,身为皇族更应以身为责,否则这天下百姓还如何信服皇室,信服皇权。另则,宣成伯乃是伯爵之位,是于国有功的肱股之臣,她更是一个女子之身。于公于私,你都不该当众劫人,若不是宣成伯言明你乃是至情至信之人,为你求情,今日,朕定是要重重责骂于你。”
说完,看着底下跪着的宗政修,想到底下人来报,他喜爱的那位侍妾在大婚前病逝,宗政衡叹了口气。
“念你今日大婚,便罚你一年俸禄以示惩戒,若再犯,朕便不念父子之情了。”
宗政修面对自己父皇的斥责,只恭敬垂首道,“是,儿臣知错。”
似乎幡然悔悟了一般。
这也让宗政衡有些欣慰,挥了挥手让其离开。
而后,宗政修按着规矩前往了皇后和贤妃宫中一一行礼。
皇后还是那副慈善模样,宗政修也维持着如之前那般恰到好处的恭敬和孺慕。
而在贤妃处,贤妃难得情真意切对宗政修说了不少心里话。
说了自己如今处境的艰难,说了求来这门婚事的不易,说了陛下的多疑。
而宗政修却冷静地可怕,行完二跪六叩的大礼后,冷声道,“母妃说完了吗?说完的话,儿臣要去迎接王妃了,便先告退了。”
而后,恭谨退后,转身离开。
贤妃看着他无情的背影,再冷静的人也有了几分心寒。
这个孩子,彻底和自己离心了。
而当宗政修带着銮仪卫围抬着的八抬彩轿,带着护军和随侍女官那浩浩荡荡数百人的队伍从宫内出发时,明棠在长乐宫内,将一张带着香气的信筏扔入火盆。
看着火焰迅速吞没了那信筏,明棠笑了笑,轻声对一旁的宝镜道,“今夜,怕是一个不眠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