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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1 / 2)

“嗨,黛安娜,弗伊布斯!”贝罗娜说,“好巧啊,体检时间居然撞一起了?”

弗伊布斯看起来冷冷的,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嗐,这人时不时就犯病似的不爱搭理人,那就也不搭理他!黛安娜则好像早就注意到他们了,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微笑起来和他们打招呼:“嗨,贝罗娜,马库斯,你们好啊!”

这个体检中心是在第九区的范围内,不过它并不是一个高度机密的地方,整个塔区的哨兵和向导都会进出这里进行他们被要求做的各种测试和体检,马库斯和黛安娜也是如此。至于贝罗娜和弗伊布斯,哨兵有一些额外测试需要在第九区内进行,所以他们并不在这里体检。这里有一个通道,他们具有权限刷开那里的门,从那里去第九区内部,进行他们的体检项目。很快,贝罗娜和弗伊布斯一起消失在那扇门后。不知道为什么,马库斯“看”见黛安娜好像有点挂念贝罗娜。

这次哨兵体检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特别项目吗?马库斯问。

黛安娜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这次体检的日子会和你们撞在一起。黛安娜回答。

哦,应该是因为这个季度原本的体检时间,我和贝罗娜被安排回第九区做绝育手术了。你们好像是在下个月?

提到手术,黛安娜的情绪里出现了一点阴郁的杂音。马库斯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听说过的,黛安娜前不久向研究员们申请不做这个手术来着,结果没什么悬念——研究员驳回了她的请求,并告诉她他们可以给她安排心理援助,帮她解决自己的困扰。黛安娜说她不需要心理援助。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马库斯一边和黛安娜去抽血的队伍,一边犹豫,是否要说一些安慰的话。但他又觉得,这个话题还是贝罗娜和她聊比较合适,他说,显得不痛不痒的……

这时候,他近旁的向导那鲜明的惊讶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见黛安娜驻足,侧头望着墙上。这个体检中心他们这几年经常来,马库斯知道那面墙上有什么——就是一些第九区荣誉成员的画像而已。黛安娜为什么是这种反应——是新挂了什么他们认识的研究员的画像了吗?

他顺着黛安娜的视线望过去,是有一幅新的,女性,少见的女性。她看起来很美丽,深棕色的长发自然披散下来,明亮的黑眼睛里充满了智慧。她对注视她的人自信地微笑着。

马库斯早就忘记了她的脸,但看到的时候,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那个名字。而画像下面的介绍告诉他,他的猜想没错。

他们俩站在那,看着艾达·玛里希的画像。当然,她是一位杰出的学者,谁也不能否认她的杰出,谁也不能否认她有资格出现在这里。虽然,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学者多了,而那些人不在,她却在。

“博士啊……”最终,马库斯这样感叹说。接下来的话,他选择用不出声的方式告诉黛安娜。他的手肘轻轻碰上黛安娜的手臂。他说:说真的,我弄不懂博士……我听说,是博士去捞了艾达,让艾达提前出狱。

黛安娜有些吃惊,好像从未听过这个。她问:你有权限看那部分档案吗?

没有,是和同事聊天听说的,细节不太清楚,但部分事实是确定的……就是,博士在风波过去后立刻就做了点什么,设法让艾达出狱了,但是没做更多,没有为她担保,或者和她结婚什么的,所以她出狱后,没有任何一个研究所愿意接受她,也没有任何一个大学愿意为她提供教职,而她又因为她的罪名被限制出国。她现在好像在做着一份与科学研究无关的工作。

黛安娜伤感地笑笑。

“这样啊……”博士,我也弄不懂。她对马库斯说。

他们收回了视线,从玛里希博士的画像前离开。

“达芙妮说她想吃苹果。”奥瑞恩对电话那一边的人说,“还有……新的电影。这些我们以前都看过了。”

“好——无聊——哦——”达芙妮在旁边大声说。

电话那头的人笑着说了什么。奥瑞恩答应了几声,挂断电话,对达芙妮说:“我去拿苹果和新电影!”

我要也要一起去!达芙妮告诉他。几秒钟后,白色的精神体从奥瑞恩身上浮现出来,又隐没进去。金棕色头发的哨兵带着向导的精神体出去了,这样,虽然他们是在被电网包围的地方穿行,但通过精神体以及他们的结合,他们还是能随时“听”见对方。

达芙妮躺在病床上,和喜欢的人一起聊天,感觉时间会过得快一点。不过时间再怎么变快,一直被困在医疗观察区的感觉还是很不好受。不能出房门的生活里,连第九区的花园都变得美好起来,令人向往能够自由出入那里的时光。原先她其实并不觉得那个花园很好,和第九区外的城市公园比起来真是太小了,和景点比起来就更不值一提了,而且那是给员工休息的地方,到那里没准还会碰见博士。

可是,就算没有外人,只有第九区的工作人员,遇到不够熟悉的人,奥瑞恩也感觉很难受。奥瑞恩很少去那里,如果去,他们会在晚上去,晚上的时候没有人在那里,只有他们两个。

奥瑞恩的病是一片忧郁的云翳,时时笼罩在他们心头。他们不能像另外四个人一样住在外面,如同寻常的哨兵向导。她有时候获准出门玩,那是很开心的,但不够开心。她就像是急着归巢的鸽子,因为巢里有她的挂念,所以不能离开巢太久太远。这不仅是因为生理反应,也是因为人自然的情感。然而令向导觉得沮丧的是,不仅是研究员们对治疗奥瑞恩态度消极,奥瑞恩自己也失去了信心。或者可以说是,他接受了那个他可能要一辈子出不了第九区的未来。

她不想接受,从来不想。她想要出门,想要和奥瑞恩一起……

你怎么了?奥瑞恩问她。他刚刚在挑选电影,没有和她聊天。思绪就是这样,如果不控制它,用什么占满它,让它放任自流,它就会产生许多令自己也令别人烦恼的情绪。

她放空自己。没什么。她告诉他。

她“听”见她的哨兵心里划过了某种晦暗的情绪。他猜到她又是在烦恼什么了,他感到沮丧,但他和她一样,让情绪流走,不许追问,不去解决——因为他们也没有任何解决的手段——他重新开心起来,一遍往回走一边告诉达芙妮:我找到了新的恐怖片,下午我们看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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