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掠过几道云,星辰在头顶忽闪。萧星淳认得星星,她抬着头看天,干干净净的视野仿若回到自己家的庭院,父母和哥哥们在她身边给她讲那些星座的故事。
想到这里,她收回远望的视线,落到自己沾满沙土的脚上。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有没有回到萧家,如果回去了,只能企盼他们在自己回去之前老老实实。
毕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动乱,她不希望至亲有事,更不想看到有人趁乱觊觎萧家的势力。
时澈在偷偷看她。
人要养成一个习惯看来并不久,从那晚开始,他的眼神总是趁他神游不备时悄悄落在她身上。
有时是眼睛,那双看似温柔的眼睛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与她不符的锐利。
有时是肩膀,那根肩带滑落时露出的大片洁白。
即便他已经忍着不再想,但稍有松懈,记忆便会从没有察觉到的缝隙钻出一点点蚕食他,剥夺身体和大脑的控制权。
萧星淳回眸,他又快速地将眼神移开,沉静的黑眸凝神远眺,就仿佛一直望着沙海发呆。但他微微潮湿的额角却像在嘲笑他演技的拙劣,好在星光并不足以让她看清自己。
他们往回走,进屋没多久时澈便要离开。他走前想说什么,但见门侧站着其他人,面色一冷又决然回头。
门一开一关,萧星淳注意到了桌子下面的针线。
她睡不着,就从尘土里把红线拎出来,一点点洗干净,几股并做一股搓成稍稍粗些的绳。
缝衣线过细,弄了大半宿,好在她有的是时间,天快亮前终于编成一条精致的红绳。
-
母亲轻轻吟唱的童谣渐渐变成断断续续的哭声,他身处的摇篮坍塌,跌进湿冷漆黑的洞底。
时澈扶了扶额,上面已经淌了一层汗珠,身上的背心也湿了,薄薄的布料贴在肉上,沟沟壑壑的痕迹十分显眼。
他撩开帘子,视线定在某处。
原来是真的有人哭,一对小孩,一男一女,两人相貌相似,黑黑的脸蛋,衣服脏得看不出底色。
男生大些,应该是哥哥,在一群人不好怀疑的笑声和推搡中将哭泣的妹妹护在怀里。那双满是倔强的眼睛里因为恐惧蓄满泪水,却又强忍着故意露出凶恶的表情。
时澈的手蓦地放下。
帘子垂落,已经看不到那两个孩子的脸。
他不是救世主,普渡不了那么多的苍生。
很快约定的时间到了,时澈驱车离开,一去一返一个多小时,再回来本来可以不用再走这条路,可行驶到分叉的路口,他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偏离了路线。
他一边开车一边压低视线寻找,之前那对兄妹待过的地方已经没了人,男人紧拧的眉头稍稍松开,下车往那边走,又觉得黑暗之中有什么。
当他将铺在地上的东西看清,那一片片布帛的碎片直冲冲闯进眼底,瞳孔骤然缩成针细。
他控制着自己,直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时澈闯进那扇唯一亮着灯的房间,男孩脸上多了一块淤青,鼻子正往下簌簌冒血,鲜红蓄在鼻尖上,被人推搡着甩掉。
他上身破烂的衣服不见了,打着赤膊的身体瘦弱的可怜。
女孩用手去挡他的鼻子,鲜血霎时混成泥泞的土色。
污言秽语刺耳,男孩脸上泛着羞愤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