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呢?”沉汨看着她,轻声发问。
为什么要给予容静这种人这种力量?又是为什么要在暗处帮助他清理掉那些可能会查到他头上的破绽?
以容静彼时的年龄和阅历,他绝不可能像如今行事一样沉稳周全,做到滴水不漏,更何况他一个异能新手面对的都是那些对力量收放自如的非人类。
即便拥有清赋予他的这个堪称作弊的收割能力,他不可能没有留下一丝破绽,而这些破绽一旦暴露,他绝无可能继续利用[掠夺]去帮清间接完成任务。
唯一的可能就是,清在暗地里帮他。
“当他毫不犹豫地下手杀掉了那个和他相熟又素来温和的非人类时,我就知道,我赌输了。”清收回手,缓缓站起身来,“小静并没有什么特别,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自私怯懦,拿到力量后立刻朝着弱者挥刀——”
“我应该阻止吗?”她看着广阔无垠的海面,自问自答般,“或许我应该失望的,应该立刻将那份力量收回。可看着那些死去的非人类时,我又忍不住地想,这不就是我的目的吗?”
“大概连我都没有察觉到,我在赋予小静力量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存了要养大这条毒蛇的心思。毕竟,一个从未感受过爱的我,又怎么可能去相信小静他带着目的而来的爱呢?”
沉汨闭了闭眼,想起那些从容静的记忆里看到的一张张死去的陌生脸孔:“既然一切如你所愿,那你又是为什么要出面阻止他呢?”
“因为他不再满足于简单地得到力量,而是开始享受那些弱于他的非人类们临死前的恐惧、憎恶、痛苦……”被浪潮打湿的裙摆贴在她几近透明的小腿上,她仰头看天,像是被困在这片海域无法挣脱的神女,“然后,我也和母亲一样,听到了那些被虐杀至死的同胞们凄惨的呼叫声。”
翻涌的海浪在她脚下礁石不断撞得粉碎,溅起的水花又化作沉重的锁链缠绕着她双腿,绑着她不让她离开。
“我的力量喂大的不是单纯渴望力量的人类,他变成了一只野蛮凶残,嗜血虐杀的怪物,”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失望或是难过,“然后给我的同胞们带去了更加惨痛血腥的命运。”
“无趣,我的人生,真是太无趣了。”
清是混沌,也是残缺;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也是天真懵懂的幼童;她和人类非人类都不同,是母亲唯一没有带着爱意降生的孩子,却被迫负担着与生俱来的残酷责任。
她对容静有过好奇,有过期待,最后也失望过,但并没有多少。她发现自己既无法对同胞的残酷命运坐视不理,也厌恶那些被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同胞们的呼救。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她就是为了救第一个白血病的孩子被父母生下来的纯工具人。没有人给过她选择,她短暂的人生里遇到的都是让她厌世的丑恶嘴脸。
容静只是她做决定的那枚硬币,在抛出去的那一刻她其实已经选择了“毁灭”,但后来发现她没有办法坦然接受容静的虐杀和同胞的惨死,选择被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