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烟下值才回来,同住一处的其他婢女蜂拥而上,向她打听今日王爷因何事将关山痛打一顿,扔出了门,还不许他再进王府。
她只听王爷在房中摔了不少物件儿,至于缘由,未曾听到,她摇摇头。
没听到消息,她们显然不悦,“平日是个锯嘴葫芦也罢了,连耳朵都不灵光,真没意思。“
几人怏怏散了,莹烟静静回到自己铺上,从旧布头缝就的破枕下拿出绷圈,里头是尚未完工的绣品。
一块碎玉佩躺在绸布底。莹烟悄悄环视其他人,发现她们或坐在一处闲聊,或闷头大睡。便揣着玉佩,转过身,玉是上佳的水头,窝在手心油润细腻。
这是宝华派弟子的名牌,可惜“烟”字只剩一线痕迹。
莹烟不禁又想起了那日山门尽屠的惨状。
那双手沾满鲜血的魔头一手执伞,一手秉剑。剑刃不断滴下淡粉的水滴,她脚软跌坐在地,头几乎低到胸口,不敢看他。
沾满血泥的靴子停在她身边,头顶的雨忽而消失。
莹烟倏然望去,正撞到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平凡常见的容颜,唯有发丝中夹杂着丝丝霜雪般的白发。
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将师门灭了?
她控制气息,令自己看来没有那么发抖。
魔头稍稍弯腰,将手中的伞递到她手边,莹烟撇了一眼不远处死不瞑目的师兄,微抖着接过伞柄。
雨丝如雾,缀在发丝中显得晶莹,“她常穿青色。”魔头的声音一点也不符他狠辣的手段,低语如流水般柔和。
莹烟发觉他是在说自己身上的衣裳颜色,魔头缓缓脱去和她同门如出一辙的外袍,随意擦了擦手,接着闲适地往山下而去。
直至过了山门,莹烟方才想起他是谁。
一年前,宝华派新收了不少弟子,冯序也在其中,他在那批弟子中算不得出类拔萃。甫一入门,各位师兄便欺他毫无背景,不似其他新弟子般有依仗的宗族,时时打压磋磨。
莹烟不止一次见到师兄们偷偷将他带到后山人迹罕至之处,两人架着他,使他不能动弹,一人则打他耳光,打到口鼻流血方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