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月初八,宜搬家动土、祭祀出行、起基开光,忌安灶破土、嫁娶行丧,之后,是一连的晴日。青羊宫住持送来的卜词,在外头可是千金难换,灵玑幼时她离开过一阵,就是住持替她在照看,想来若将来没了她,住持也能替她将灵玑带上修行的道路。
“好了,你待这儿这么多年,祖师还会在意这些?上柱香便出发吧。”灵玑听了她的话,恭恭敬敬地上了香,然后有些难过的看着老道士。
“师父……”
邱忌情本还想打趣一番,但这氛围眼见被抬得有些煽情,她反倒说不出了。
大概还是不习惯,被一个人如此看重?
“好了,祖师保佑你呢!趁着日头好,早上道才是正事。”
邱忌情果真给她塞了一根长长的檀木,瓦朝多丘陵山地,没有好的养马场,马匹的市价高,然而即便如此,老道士还是给她找来了。
那马全身乌黑,只有四足染白,宛如踏雪,皮毛油亮光滑,身材并不十分高大,但耐力强,力气足,适合长途远游。
“在外不必担忧观里,不管你出行多久,这里永远都是这个样子。若有需要写信给师父,但必须用自己养的鸽子,所以盛松子的盒子得拿好了。”邱忌情拿来棉布,将灵玑的脸裹上,风吹日晒的,不这样这脸蛋怕是得遭难了。
灵玑抱紧了盒子,心中怅然,想起周公子送她的那个木盒。自她年幼,被困在这山里不得出,只能靠山为生,自给自足,师父想要联络外界只得养起信鸽。鸽子这种生灵虽适合传信,却爱拖延,师父觉着效率不高,便用普通食物与山中捡拾的松子间隔喂养,慢了吃草籽,快了则用松子,正逢戒严,也怕有心人诱骗信鸽,这松子也就用得频繁了。其中一种沉木的香气与松子香混杂后再让这些小生灵吃下,叫它们记住这个味道,运作之下,这似乎成了一种隐秘的手段,除非你有那百步穿杨的本事,否则西山飞出去的鸽子,永远不会“迷路”。
会这种方法的不多,可偏偏,周公子是一个。也是他来了,灵玑才被允许下山,明明七年前,那些守山的人便离开了大半,而一年前留守的人也只剩了商妇一人,一个清贫道士,却买得起珍贵木料,买得起新衣、马匹。
师父啊师父,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些什么呢?
我走后,又想做些什么呢?
您不愿告诉我,那就让我亲自下山寻找答案吧。
灵玑拜别老道士,而她也没有送她,近些年来,邱忌情发觉自己的腿脚愈发不利,她目渐盲、耳渐昏,可徒弟还年轻着。徒弟舍不得她、舍不得她经营了十余年的道观,她觉得这是家,是她与师父栖息的桃源乡,可这不过是城墙内那些权贵给她们建造的牢笼,燕子或许会选择顺其自然,衔枝筑巢,可雉鸡不会。
无人照顾的雏燕,若再失去了巢穴,要她如何安心?
她还不能死。
七年前,先帝驾崩,长女唐诗礼登位,简相辅政,新帝年幼,君后王氏垂帘听政,也是那时,她才能悄悄下山,安排青羊宫女冠代她照顾灵玑。
新帝羽翼渐丰,旧王贪恋权势,周子至,就让我瞧瞧,这么些年,你到底有没有长进吧……
邱忌情:禁止煽情!
邱灵玑:好好好,俩个人都不和我谈感情是吧!
周子至(嘴硬):爷无所畏惧!
明明都很在乎对方,可一个承受不起,一个不知所措,师父就和她的名字一样,对自己或他人的感情忌惮且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