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危漠崖和云淡又继续在白道会里待了月余。他拿不定主意,这趟旅程是该继续走下去,还是此时就打道回府了结一切,终日就是寻了个角落自己待着,一言不发地思考。云淡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的,即便偶尔甄不移过来问他之后的打算,他也是量度来思索去,答不出个具体的计划来。甄不移知道他是心里烦闷,虽一早便知道自己是要报仇的,但如今真到了要一刀两断的时候,多年来赖以支撑的生存目标统统指向同一个人,要下这般决心,确是叫人为难。
“到底也是要回京的,”甄不移劝道,“更何况我和小哲的婚期也定了,你怎么也得来赴我们这一宴吧?”
危漠崖淡淡回道:“我们这些黑道中人,去了还说不准会面圣,合适吗?”
甄不移答道:“他们宫里自有家宴,王府里的是另一场。”
危漠崖听此便不语了,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甄不移只得又劝道:“跟我一道回去吧,过两日便启程。”
大概是被说多了有些心烦,危漠崖终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好。
两日后,三人踏上回京归途。一路上相安无事,只是甄不移非喜爱闲聊之人,亢应哲也不在身边,云淡作为下人,更是不可能主动开口,素常专负责插科打诨的危漠崖却出奇沉默,甚至到了令甄不移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安的地步。
官道顺畅平坦,三人不疾不徐,半月便抵京城。甄不移先行送他们到危府门前,打算自行入宫找亢应哲。策马转身之前,甄不移实在放心不下,冲着危漠崖又道:“下月十五,大吉日子。我在京城无亲无故的,白道会自有一桌,我的家眷位置可是留给你的了,你可别给我丢面子啊!”
危漠崖已领着云淡半边身子入了大门,闻言又转身回去,露出惯常的那一抹戏谑微笑,扬声道:“放心,人不到礼也会到的。替甄大侠,不对,六王妃你量身定做的凤冠霞帔一套如何?”
甄不移无奈笑笑,但听他终于懂得说笑,心里放下几分,便扬鞭朝宫里去了。
危漠崖复又和云淡入了危府。府内一切如故,雕栏玉砌,宝瓶茗茶。管家清儿和各个熟悉的家丁下人,皆早知楼主今日回府,此时也排列整齐地行了礼,有条不紊地向家主汇报现状。危漠崖默默听着,偶尔点头以示赞赏。
听完了家头细务,生意往来,人情交际,末了才听到清儿道:“老楼主与老楼主夫人一直被守护在房内,未曾有任何异常。”
危漠崖眸光微闪,牙关咬紧片刻,一室寂静。他抬眸望向云淡,那人一如既往地站在他身侧,目光只直视前方,仿佛主子与管家交谈之声并不存在,世间没有任何事物值得他去留意和动摇。
“本楼主的洗尘宴安排到三日之后,邀请老楼主和老楼主夫人赴宴。”危漠崖望着云淡,脸却仍是朝着管家清儿,道,“……不备酒菜,把府内上下场子给我清干净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