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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宴席(1 / 2)

天下三分,大成王朝雄踞西北辽阔土地,人民多以游猎为生,故踪迹难觅。大梁王朝蛰伏南端,江南水乡温婉,又依据科考擢拔官员,故女子娴静,男子则有温润书生气。

大原王朝间隔其中,两者风尚兼而有之,虽然土地也多为辽阔草场,但毡房营地是固定居所,不会像北边大成那样有机动拆移的习俗。而且近些年,王城的贵族家庭,开始流行按照南方的制式,修缮一些砖石房屋了。

大原王朝女子豪爽,婚前可恣肆玩闹,骑马游猎,甚至男欢女爱都不作拘束,但是比较之下,不若北边大成王朝开放,竟然允许女子入朝为官,甚至封侯拜相;可也不比南边大梁闭塞,那里女人各个如瓷娃娃一般,只能束足端守在家,随意出家门都会被戳脊梁骨。

大原贵族爱宴饮,常在毡房中办酒会,喝高粱酿造的烈酒吃烤制的牛羊肉,参与者男女不拘,也有很多青年未婚男女在宴席上看对眼,便约着私会的,甚至在这种幽会中弄出私生子女。

不过,这种习俗都属正常,只有刚来大原,还未习惯的大梁汉人,才会产生一些异议。

此值礼部侍郎之女赤琉璃生辰,在营房内大办宴席,邀了一群年龄相近的未婚贵族男女,他们在屋顶开敞、用白布做围的圈型礼帐内升腾起篝火,炙烤羊肉,大口喝酒,场面热络非常。

宴席刚开始不久,贵女们聚集在一起,窃窃得评点着那些在帮忙烤制羊肉的好汉们。

其中三位男子最为出挑:

首先,来自大梁的使臣明璟,年二十五,穿着打扮就很出挑,与着革装或者毛皮的大原人不同,他穿着暗红云锦长衣,一头轻软长发被一根翠叶形状的玉簪绾在脑后,可谓是君子端方儒雅,如琢如磨,是大原少见的男子类型。

此时他正拿起一方羊腿,仔仔细细得从上面切下小片,动作优雅轻缓,薄薄羊肉如花瓣般落尽白瓷碗中,这个瓷碗也是大原罕见的。草原多用黑陶或者铁器较多,想必是他自大梁带来的物件。

听说与他一并来大原的,还有一位大梁贵女,是他的表妹,只是按照南方礼节,始终守在家中,未曾踏足社交场地,贵女们都对她很好奇。

不过,大原的女人并不喜欢这种温润的南方人,只觉得像面团一般,能欣赏他们如珍珠一般的美貌,却怀疑他们是否有男人该有的雄风。

其次,是随使团一同归来的陈子颐,他长在大梁,母族似乎是大梁的娼妓,身份低微,但父亲却是大原身份尊贵的平昌侯容吉。据说这位侯爷因十六年前一场风波,自请去南方为使,在水泽之地与他母亲相遇,有了这个儿子,他的姓氏“陈”是他母亲的姓氏。

这位年十五的少年郎,因为父亲是骁勇多智的平昌侯,故而身姿高挑挺拔,肤色也不似明璟那般苍白,而是军武之人常有的麦色。他倒是入乡随俗,穿了大原的革装,披了一件灰鼠的裘皮。

陈子颐来原也不过数月,却交了很多朋友,几人围在一起拼酒喝,还商量要玩投壶之类的游戏。

他面孔继承了娼妓母亲的秀丽,其父也是朝中有名的美男子,故而是个俊俏的少年,即便唇角蓄了绒绒的胡须,还是能看出他的稚气。

工部员外郎家的贵女名唤塔姆,看中了这位年轻人的矫健身姿,用手指隔空壁画着,跟好友赤琉璃耳语道:“你看那个陈子颐如何?我觉得他胸很大,摸起来一定很舒服,你等一下帮我多给他灌灌酒水如何。”

她眯着眼睛,唇边流出一些唾液来,一副垂涎的好色表情,似乎已预谋着要让他做自己的榻上宾客了。

赤琉璃却皱了皱眉:“这个少年会不会有些太嫩?不够你折腾?”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好这一口,奶呼呼的小狼狗。刚开始还羞羞答答,盘玩戏弄之后,那种狼性就激了出来,好玩得很呢!”

“还要先狗后狼吗,不如直接把最英武的雄狼邀到榻上来。”赤琉璃耻笑说。

这场宴席的主人选中的男子,是其间最为勇武且身份最为高贵的侯王,海盛王西陵颜。

这位男子身材高挑,体格壮硕,阔胸蜂腰,肩膀有一道伤疤,似乎是征战沙场的纪念物,却更显其勇猛非凡。

西陵颜是大原帝君的长子,很大概率会成为下一任帝君,不过他母亲身份卑微,生养他时甚至只是大原帝君的女奴,因此在朝中多有非议,继任的事情一直没有定下。

“少君这种,才是真男子,困一觉能让你三天下不了榻。”赤琉璃想想就觉得腿软,胯下也流出一些糜液。

只见西陵颜脱下上衣,赤膊掰着羊肉大快朵颐,大口喝酒时,酒水顺着脖颈淌到胸肌上,赤琉璃只恨不得当下就躺在男子怀中。

塔姆却嗤之以鼻:“你不知道吗?海盛王有人妻癖好。你要是成了婚,或许能邀他入帐。现在他可看不上你。”

“哼,我可是得过一次手的哦。”她满意得看着塔姆表情转为记恨,整了整衣冠,举着酒杯,扭着腰肢,一双明眸直勾勾盯住海盛王西陵颜,向他走了过去。

海盛王所在场所周围的汉子,有的吹起了口哨,以回应赤琉璃的热情相邀。

但是很快,口哨声被惊呼打断。

原来帐外有“哒哒”的急促马蹄声,那声音愈来愈急、愈来愈近,也并没有止息的意思——有人要踏马破帐而入!

“这位贵女请留步!”

护帐的家丁话音刚落,只见一匹洁白骏马,如一道闪电破空而来,从他头顶腾空跃过,吓得那家丁面色青白,僵在原地,生怕马蹄把自己的脑壳踏碎。

白马背上是位穿着火红紧身革装、身披白狐裘皮的大原少女,乌发拧成麻花垂在脑后,随跃动如细鞭一般甩开。

这少女骑术非凡,进了围帐之后,又带着马跑围着帐圈绕了一周,似是在观察帐内都有什么人,见到熟识,还笑意盈盈,挥手致意,一圈终了,她才“吁”得一声利落得止住了奔马。

少女像鹞鹰般利落得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方檀香木盒,走到赤琉璃面前,嬉笑着单膝跪地贺道:“恭贺大姐姐生辰,愿大姐姐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

赤琉璃点了点少女挺翘的鼻尖,笑着接过那方檀香木盒:“你呀,都大姑娘了,还是这么调皮。”打开木盒,是一串净白菩提佛珠,缀一枚赤红玛瑙。

革装少女笑着问:“喜欢吗?我特地向法渡寺的莲华法师求来的,还要他给我开了光,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经,必然让大姐姐能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赤琉璃笑着戴到手上,火玛瑙衬托得肌肤莹润如脂:“木木妹妹的东西,怎么会不喜欢,真是有心了。”便招手让小厮牵马离开,邀着少女入席。

不过赤琉璃只是面上功夫,嘴上这么说,心中却觉得这种手串太过简朴,配不上她尊贵的身份。也只有阿木哈真这种打小没娘,在泥浆里打滚着长大的野孩子,才看得上这种玩意。

原来这位飒爽的红装女子,是大原奉国兵马大元帅铁托的独女,名唤阿木哈真,闺名木木,她出生时母亲难产去世,于是自小就跟着行军打仗的父亲在军营中生活。

长到如今,虽容色殊丽,是数一数二的美女,但性情却如男孩一般,甚至在场很多汉子,幼年都和她摔过跤,甚至有被她打得大哭过的。

被她打哭过的人中,就有海盛王。

这桩事无人知晓,甚至阿木哈真自己都记不得了,但海盛王心眼极小,明明是孩提旧事,至今仍然记恨着。因此两人并不对付,一见面就互相用怒瞪作为礼节,此刻自然如电光火石一般,两人盯视了片刻,又都很不服气得移开目光。

在看见使臣明璟之后,阿木哈真的眼神立刻柔和下来,甚至有几分小儿女的娇态。

阿木哈真径直走到明璟身边,取过铁架子上的羊肋排,原本按她的性格当大啖美味,只是害怕自己粗鄙的吃相惊扰了明璟,她尽量以优雅的仪态,小口小口吃着,颇有些迫不及待得和明璟搭话道:“明大人,在大梁吃不到这么上好的羊肉吧?”

明璟笑着称是:“是了,不过我们梁地有种吃羊肉的方法,你们大原应该也未曾见过吧?”

阿木哈真好奇得望向他,不太优雅得用手肘擦了擦唇角滴下的羊油:“什么吃法?”

只见明璟把盘中如花瓣一般的羊肉,又拿了一些卷饼,他纤长白净的手指,如折纸一般把沾了酱的羊肉片裹进卷饼里,阿木哈真只觉得那枚羊肉包饼精致小巧,不像食物,反而像该摆在供桌上的礼器。

“摊手给我。”明璟温和得说。

少女听话得摊开掌心,那豆腐块一般整齐的卷饼落入手心,她甚至能感受到明璟折迭时指尖的温度,她觉得很珍惜,甚至想把它放在香木供桌上日夜瞻视。

“尝尝看味道如何。”在明璟追问下,她才小口把羊肉卷饼送入嘴中。

酱料爆开,粘在唇边,阿木哈真伸出舌尖轻轻舔掉,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很好吃呢!”

这副与她秉性不符的娇娇情态,理所当然引得“仇敌”西陵颜一声嗤笑,他在跟身边的伙伴讲一个“鬣狗披羊皮”的无聊故事,意有所指得看了眼阿木哈真。

阿木哈真却不理他,无视那些杂音,学着明璟的动作,自己尝试做这种食物。

“喜欢吗?”那温柔的南国男子笑着问她,眉眼如同草原碧空升腾的弦月,皎白柔和,却不咄咄逼人。

她含住粘了酱汁的指尖,轻轻点头:“很喜欢。”

的确,很像一只乖顺的绵羊。西陵颜又从鼻子里吹出一阵冷气:“哼!”

吃完羊肉包饼,阿木哈真与明璟攀谈起来,他们交流了南国风土、南地与北地的殊同,渐渐谈到了婚俗方面。

“听说明璟大人的表妹也随行到了大原?不知这位小姐现在多大了?”

“十八。”

“十八啊,是当嫁的大姑娘了。难道大梁不是吗?”阿木哈真现在十五,大原女性十六岁及笄之后便可正式婚配,父亲也曾和她商量过议亲的事宜,只是她心高气傲,觉得那些男子哪个都配不上自己。

明璟有些羞赧得笑了笑:“都是因为在下。此前忙于仕途,如今又随使来到大原,所以耽搁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表妹的婚配,还受到他的影响?南地风俗还真是奇怪。

明璟干脆解释:“秀表妹是在下的未婚妻。”

阿木哈真只觉得心脏被人掐过一般疼痛,她未曾恋爱过,所以并不明白这种心情的含义。

她端起酒杯,猛猛灌了几口,灼烈的酒水才堪堪盖住她心尖的疼痛。

她拭去唇角残酒,追问:“所以明璟大人和表妹,是打算回大梁成婚?”

明璟笑着摇头:“既然把表妹带过来,就意味着……”

他话还未说完,阿木哈真就明白了其中含义,畅快得拍手笑道:“这样啊,我明白了,太好了!明璟大人,你是要在我们大原定居吗?”

明璟点头,他被少女的笑容感染,便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另一边西陵颜被一群贵女环绕,赤琉璃甚至剥葡萄喂他嘴里,他却兴致缺缺,看着阿木哈真和明璟的热络,大叫无聊,要邀陈子颐比摔跤,陈子颐虽然年纪较小,却并不怯场,欣然同意,脱去上衣露出美好的皮肉,于是馋这口鲜肉的贵女又多了几位。

两人取过热毛巾,擦拭鼓胀的胸肌,又涂了滑润的上好羊脂,陈子颐也才回大原不久,但这套摔跤流程却做得极其利落,只是多了几分南地人的严谨细致:他甚至在自己的手肘与指腹都精心涂上了脂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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