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变态操作不止远足。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准高三们被迫进行了一次为期七天的军训。领导们美其名曰提高学生们的身体素质,培养其坚韧不拔的高考精神。
梁蓁身体素质极其一般,军训对她来说苦不堪言。
每天回家洗完澡后,梁蓁便像咸鱼一样趴在床上,等待着江屹帮她来一套全身按摩。
终于熬到最后一日,迎来个凉爽阴天。众学生们站军姿到下午,下起了倾盆大雨。不幸淋了一小会儿,但因祸得福,提早半天结束了军训。
散场的哨声响起,梁蓁跟着大部队在雨中狂奔,忽地下腹一热,绞抽着发疼。她感到大事不妙,脚底也变得虚浮。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的胳膊,梁蓁得以站稳在教学楼下。
雨声泠泠,少年脸上的水珠顺着下颚滴落至衣领。
他没太在乎,见梁蓁脸色不太好,关切地低问:“蓁蓁,还好吗?”
梁蓁可怜兮兮地瘪了瘪嘴:“江屹,我好像来大姨妈了。”
江屹顿了下,扶稳她的手臂,“那我们等下打车,早点回家。”
两天后才是正式开学,他们现在回教室收拾东西便能离开。
江屹说完停了几秒,又问:“有带卫生巾吗?需要我去……”
“有!”梁蓁打断,腹部又是一阵绞痛,她不由想和江屹撒娇,假哭道,“但是肚子痛,呜呜江屹……”
江屹心疼梁蓁,想背她走路,但碍于在学校,只能克制地改为搀着她上台阶。
偏偏时运不齐,他们在上楼梯途中,碰巧遇到了下楼梯的主任。
谁也没想到这么短的距离还能出现这种意外,两人同时心虚地僵住。
梁蓁先反应回来,挣了挣手臂。可江屹第一时间并不想松开,反而拽她更紧。
这一来一回的动作落在主任眼中,成了小情侣之间暧昧的拉拉扯扯。
主任虽年过半百,但记性极好。他认识江屹,也记得高二那次和江屹一起被叫进办公室的,就是这个女生。
之前放他们走了,这次又让他抓个现行。主任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他俩,喝道:“你们给我过来!”
声音穿透力太强,整个楼道都抖了抖。
……
二进宫的梁蓁心情很不一样,上次她坦坦荡荡,这回是真的心中有鬼。她偷偷瞄眼江屹,他没什么表情变化。
主任连询问的流程都省了,直接开始一番高昂的说教。
梁蓁贴着墙根、夹着腿接受教育,好不容易等到主任口渴喝水,她赶忙在他停嘴的间隙中举手,弱弱示意:“主任,我想上厕所……”
主任挥了挥手,梁蓁溜之大吉,徒剩江屹一人继续挨批。
周朗听说梁蓁和江屹被他老舅请去喝茶的事情,赶来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
碰到出来上厕所的梁蓁,连忙替自己澄清:“绝对不是我说的。”
“我知道。”梁蓁揣着片卫生巾别扭地走路,幽怨地说,“是江屹脑子进水了……”
周朗:“……?”
“需要我去把我老舅支走不?”
“谢了,还是不要了,我俩写完检讨就能走。”梁蓁怕周朗一来,她更洗不清了。
“那好。”周朗挠了挠头,又说,“你和江屹,要好好的。”
梁蓁一笑,“我去厕所了,再不回去等下主任要出来抓我了。”
……
等梁蓁回到办公室,姜少梅和孙美华也赶来了。
两位家长再次戏剧般地以这种方式和主任见面,显然经验更足了,说辞也愈加恳切,默契地把江屹和梁蓁从小“相依为命”的故事又讲了一遍。
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两个孩子解救出来。
四人出办公室后,雨已经停了。
清风习习,雨后的空气清新潮湿。抬眸望去,能看见远处青灰的天边挂了一道模糊的彩虹。
孙美华瞟了江屹一眼,江屹直接认了。
“妈,姜阿姨,是我先喜欢的蓁蓁。”
他一出声,梁蓁脸红成了苹果,语无伦次地说:“孙阿姨,不是不是,是我肚子不舒服,江屹扶我上楼……”她又看向姜少梅,“妈妈,我、我……”
姜少梅“哎哟”了一声,打了下梁蓁的头:“你们在学校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梁蓁闻言睁大了眼睛。
姜少梅笑说:“就你们俩那点事,你真当我们不知道吗。”
姜少梅和孙美华早就知道这件事,两个孩子是她们看着长大的,都乖巧懂事,她们相信他们有分寸,不会影响到学习。
孙美华比姜少梅知道得更早,从小学毕业,江屹提出要和梁蓁读一所学校起,她就注意到江屹心中那颗小小的种子在发芽。
她笑眯眯对梁蓁说:“蓁蓁,阿姨不反对你们谈恋爱,但是高三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她看向江屹,江屹立马作出保证,“妈,姜阿姨,我和蓁蓁会好好学习的。”
梁蓁现在只知道脸红,一点不敢看江屹,害羞地往姜少梅怀里钻,“妈妈,你早就知道了啊……”
“我也会好好学习……”
姜少梅摸了摸梁蓁的发,“你呀。”
没有遭到家长反对的梁蓁与江屹,越发小心翼翼守护起他们懵懂青涩的爱恋。
高三的日子并不好过,梁蓁压力很大,害怕考不上a大,害怕因她的缘故导致他们大学分隔两地。江屹尽可能安慰鼓励她,给予她学习上的帮助。
好在梁蓁够争气,高三第一次大考便进了前二十,江屹则牢牢稳定前三。
一天,曾经喜欢江屹的于雪凝突然来找江屹。
那时刚结束高三的体检,和江屹走得近的同学都知道他耳朵的问题,但检查听力那屋中有不知道这事的同学,不知怎么把这事传了出去。
于雪凝听说后,特意来表示安慰。
江屹对上她略带怜悯的目光,释然一笑,说了句:“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夜晚,江屹给梁蓁恶补完功课,抱着她不放手,在她肩颈又蹭又吻。
“嗯?你干嘛。”
江屹是忽然想到很多年前梁蓁的回答,他收到过无数人叹息的反馈,可只有小小的梁蓁,用最平淡又独特的方式看待了他。
他至今记得,梁蓁摘了耳机,非常理所当然地把她的那隻递来,说,那我和你换一下就好了呀。
没有深问,没有同情,仅仅一句简单的话语让他忽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