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多的手握着狼牙棒,不知道要怎样回拥她;在伊莲娜此刻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庞上浮现一抹苦涩;拿着武器,我就无法拥抱你,可如果放下武器,我又要怎样夺回你?
他迟迟没有回拥,伊莲娜仰头,迷茫地又唤他一声,“凯多?”这么久不见,凯多不为他们的重逢高兴吗?
这一声呼唤下,凯多心里更加发苦,是了,他的心从那一天开始就被她握紧,哪里还由得他去选择?
鬼族男人终究退让,他把狼牙棒丢给一旁的烬,自己单手把少女抱了起来,另一只手为她整理裙摆,哪怕婚纱白得耀眼,刺痛了谁的眼睛。
狼牙棒放下的那一刻,凯多知道,至少今天,他拿不起武器了。
拥抱你,我就无法夺回你。可是如果此刻不拥抱你,你该多失望?
像多年以前一样,凯多让她坐在臂弯间,自己埋在她的脖颈处吸取少女的芬芳,垂下的头看不清神情,“嗯,我在。”
白胡子冷哼一声,知道是打不起来了。
伊莲娜算了算时日,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凯多了。
凯多对她的意义和玲玲、王直不一样,在洛克斯船上,凯多更像是她的玩伴和哥哥,伊莲娜对他多有亲近。
很长一段时间内,在凯多身上,几乎满足了伊莲娜对于“哥哥”这个角色的一切幻想,阿吉奶奶说过的,没说过的,凯多都做的很好。
会陪她玩,哪怕手笨也会学着给伊莲娜扎头发,平时战斗中大开大合的人耐住性子收敛力道,只为了不扯到伊莲娜的头发。
会抱着她陪她看书,即使没多久凯多自己就睡着了,也乐此不疲地陪她。
会因为她坚持而陪她爬树,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伊莲娜,事后再一起挨佐伊骂,揽下主要责任,即使被责罚也可以笑着对伊莲娜说,你高兴,我就值得了。
会因为听怀迪贝说了夏洛特欺负过她的旧事,跑去替她出气,哪怕事后卖惨求她关心在外人眼里显得心机,但凯多发自真心的的一举一动都那样让伊莲娜感动。
伊莲娜幼年曾羡慕夏洛特们的彼此依靠,那些曾羡慕的、曾渴求的一切,她都在凯多到来后得到了,甚至得到的更多。
这份和凯多青梅竹马长大的情谊不同于佩罗斯佩罗那样虚假的“哥哥”,伊莲娜心底曾经缺失的角落被凯多填的满满的,甚至还多出了很多。
佐伊对凯多青眼相加不是没有原因的,伊莲娜是多么地喜欢这个哥哥啊,这份喜爱背后,凯多的付出,他们都看在眼里。
面对那时在凯多和怀迪贝影响下日渐活泼的伊芙,佐伊自然不会吝啬于手指间漏下的那些东西。即使那些东西在外人看来足够珍贵。
佐伊的厚待很大方,出手大方,方式也大方,不瞒着人。干部以下,全都看在眼里,这当然也会惹来艳羡和嫉妒。
区别是,怀迪贝前面还有一个干部“白胡子”挡着,但凯多只是个实习生,于是,不少人在私下因为嫉妒说他“谄媚”,和伊芙玩只为了讨好佐伊大副。
伊芙在无意间听到时,是很难言明那种怒意和心里的恐慌的;她害怕凯多听到生气,更害怕从此失去这个待她万分好的哥哥。
夏洛特之后,如果再失去凯多,伊芙真的会再没有勇气去亲近“哥哥”。
但天公不美,伊芙刚刚回头,就看见了她身后拿着冰激凌的凯多。
刚才并没有脚步声,也就是说,凯多也全部听见了。
高大的鬼族少年摸了摸她的头,在伊芙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刻昂首阔步走出拐角,把冰激凌砸在了刚刚诽谤他的那些人身上,才回来抱走了伊芙,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伊芙那时,也是坐在他的怀抱里,听着凯多和她道歉,保证给她买新的冰激凌。
“凯多……不生气吗?”女孩拿着新买的、更高的多层冰激凌,满目茫然。
“为什么生气?”凯多疑惑。
“因为他们说,佐伊提拔你……”伊芙怯生生看他,她知道这样的话背后有着多大的恶意,她和夏洛特们之间,曾经就不乏这样的话挑拨。
“那是他们嫉妒我亲近你,他们求不得拿不到,才只会耍嘴皮子,想让我离开你,变得和他们一样才好。”凯多嗤笑,“佐伊先生的看重可遇不可求,但不管是讨好你得来的还是佐伊先生本来就看重我,那都是我的了,谁也别想夺走。”到手的宝藏三两句酸话就想让他放掉?当他凯多三岁小孩儿呢?
“伊芙乖,不用管他们,让他们嫉妒去吧。两句话就想挑拨我们,见他的鬼。”那一天,女孩在鬼族少年的怀抱里,有着浓烈的安心。
时光一晃,流逝多年,海浪起伏间,只有海风还记得,那一天,同一时刻,远方铺开见闻色的佐伊满意地笑了。
嘘———这可是个大秘密。
又是同样的海风海浪,同样的姿势,但心上人要嫁做他人妻了。凯多叹息着,抢婚的念头终究没有再起。
凯多替伊莲娜把那缕挑染的白发理顺到耳后,“新长出来的又染了?”他当初送的染料只染了伊莲娜这缕挑染白发开头的发梢才对。
少女言笑晏晏,“对啊,我们约好的,等满头白发,你再帮我把这缕挑染染黑。所以它长了之后我整个连同发根都染白啦,怎么样,好看吧?”
“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凯多哑着声。
伊莲娜略有小得意地抬头,没有看见青龙竖瞳中的忍耐与苦涩。
烬默默用电话虫拍下照片,妥帖收好。
凯多摩挲着那纯白的头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保持着轻松和平常的表情,“我那边实在走不开,看过你,确定你好,就得走了。”对不起,伊莲,对不起……我只逃避这么一次,对不起……“你要开开心心的,伊莲。”
我终究说不出「新婚快乐」,我多想站在你身边,听别人这样和我们说啊,但至此,终究只能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伊莲娜有些失落,没想到凯多只是来见一面就要走了,但还是善解人意地拥抱了凯多,“没关系的。”她一直知道的,凯多有自己的梦想,就像叔叔和爸爸,为了梦想,他们义无反顾;纽盖特也是一样,不过他的梦想是家人,有她和其他孩子们陪在身边就很是心满意足。
凯多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伊莲娜甚至没来得及和他多说上几句话。
白胡子走上前,去牵伊莲娜的手,拥住她的肩,默默给她依靠,“以后还有机会见的。”
望着凯多离去的背影,伊莲娜回握住他的手,回以温柔的浅笑,“嗯。”终有一天,会再见的,他们曾是那样亲昵的家人啊,即使大海茫茫,但心一直紧紧相靠在彼此身边;纵使相隔万里,此心不改,情谊不散。
他们身后,王直默然不语,与跟随的属下对视过,彼此点头,没有说话。
佐伊先生临终的托付,终究是没有看错人,白胡子会是伊莲娜最忠实的守护者。
尊重和自由,是唯独只有爱德华·纽盖特能给伊莲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