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已经经历了长久的侵蚀,厚厚的泥沼将他包裹,却没能将他彻底吞噬。
这样的精神碎片中,大多留存着雄子生前最深的执念。
慕卿将他拾起。
触及这精神碎片的瞬间,他就有一种格外奇特的感应。
仿佛他曾接触过这样的精神能量,在久远的过去。
久到他还在蛋壳中沉眠的时候。
慕卿小心地操控精神力,为他清理包裹于上的污泥。
渐渐的,他看到一些模糊而破碎的记忆画面。
出生在皇室的小皇子,能得到最好的一切,最大的烦恼也只是不能和兄长一起玩机甲。
早亡的雄父只在他脑海中留下模糊的印象,雌父和兄长是他仅剩的家虫。
他们夸耀他是帝国最美的星辰花,却在天伽兵临帝都星的时候将他送了出去。
他被关在天伽母巢最深处的宫室里,被强迫进行精神梳理,进入那恐怖混乱、仿佛会把他撕碎的精神域里。
大部分时候,天伽皇会在结束精神梳理后离开,偶尔也会留下。
他唯一能见到的活物,是不时到访的天伽皇。
也曾有新来的天伽士兵砸巡逻时误入宫室附近,他被吓了一跳,紧张又好奇地藏在窗帘后往外看去。
然后他看到天伽皇出现在那士兵身后,拧断了他的脖子。
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别的天伽雌子。
也是那次之后,他才知道他脖子上的颈环能检测他的呼吸、心率、信息素等各项数据,一有异动天伽皇就会知晓。
所以,每次他的逃跑计划都会以天伽皇的出现告终。他甚至连自杀都做不到,一切过激的行为都会被检测,被麻醉,被制止。
天伽皇不明白他为什么日渐消瘦下去。
宫室内的温度湿度被几经调整,他吃的营养液被换了又换,各种苦涩的药物出现在他的食物里。
许多新的家具摆件被搬了进来,明快温暖的的色调取代了原本阴暗冰冷的布置。
有一天他醒来,甚至在床头看到了一盆星辰花。
但就如那株星辰花一样,即使用上最好的营养土,在没有阳光的母巢深处,依旧会日渐枯萎。
在某次他差点被精神域吞没后,天伽皇没再要求他进行精神梳理,因为不想让他变成一次性用品。
一开始他还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直到他见到了被带来的天伽雄子。
他们穿着统一的宽松白衣,像是被从实验室里带出来的实验品,神情呆滞宛如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们一个个死在他面前,成为彻彻底底的空壳。
第一次,在拥有巨大的实力差的情况下,他攻击了天伽皇。
精神力猛地爆发,所有的精神能量自发地汇聚在一起,攻向天伽皇。
天伽皇闷哼一声,手上抓着的雄子躯体落到地上。
下一刻,他被天伽皇扣住脖子抵在墙上,后颈传来麻药注射入身体的针扎感。
那之后他受到了更严密的管控。
天伽皇也不再把雄子带到这间宫室内。
但每次见到天伽皇,他都能通过对方的精神状态判断又死了多少雄子。
他什么也做不了,没有天伽皇的配合,他甚至连进入天伽皇的精神域都做不到。
在他心如死灰、日渐衰弱消瘦下去的日子里,天伽皇生下了一枚蛋。
他早就看到过天伽皇微微隆起的腹部,只是从未在意过,直到对方将一枚纯白的蛋带到他面前。
蛋壳纯白,表面没有任何花纹,这是一枚雄子蛋。
天伽皇说这枚蛋发育缓慢,可能需要几十年甚至更久才能破壳。
而他通过指尖的接触,感受到那蛋中属于另一个生命的微弱精神力,他原本日渐僵硬麻木的大脑前所未有地清醒起来。
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让这个雄子在天伽破壳。
不能让他变成那些天伽雄子和自己这样。
必须把他送走,送出天伽境内。
他第一次向天伽皇提出请求,将这枚蛋留在了他的身边。每一天他都在想着如何将这颗蛋送走。
必须送得足够远,远离天伽帝国,还要让天伽皇无法找到他。
在他的日思夜想下,忽地某一天,他的精神力为他开起来一道空间虫洞,入口大小刚好够一枚雄子蛋通过。
后颈传来针刺般的感觉,他甚至能感受到天伽皇快速接近的强大威压。
他在被麻醉昏迷之前,在天伽皇赶到之前,将雄子蛋送了进去。